季舒楹冲进去时没多想,而后才注意到裴远之戴着蓝牙耳机,而笔记本电脑开着。
她脚步顿住,声音也下意识放轻,“……你在开会?
“嗯。裴远之先回应了她,而后对着耳麦低声说了句什么,是一串英文,季舒
楹只听见了‘fiancee’的字眼。
季舒楹本以为按照裴远之的个性,少说不得要让她等他开完会,却没想到说完之后,裴远之就干脆利落地退出了会议,合上了电脑。
看着裴远之取下白色耳机,季舒楹眨了眨眼,“不开会了?
裴远之随手将钢笔放进笔筒,“你不是睡不着?
不知是不是季舒楹的错觉,她竟然从对方的话中听出了一丝无奈的味道。
看着架势,不会是要专门来给她哄睡吧?
“熬夜失眠,会影响明天检查结果。
像是看出季舒楹的疑惑,裴远之补充了一句。
“想听什么?
季舒楹下意识看向他背后一整面的书柜。
众多法律相关的厚厚书籍里,肃重严正的深色里,她似乎看到了一点醒目的彩色。
彩色封面,书名里好像有个‘孕’字。
季舒楹呆了一下,怀疑是自己睡不着精神恍惚看错了。
正想凑过去仔细看一下是什么东西,裴远之起身,刚好挡住了她的视线,“回房间,哄你睡。
说着,他朝笔记本抬了下下颔,示意当下不是一个好的聊天环境。
季舒楹还没回过神来,闻言‘哦’了一声,难得乖巧地跟着出去了。
出了书房,裴远之顺手关上书房的门,又道:“以后进门之前先敲门。
视线被阻挡,什么也看不到了,季舒楹总觉得对方是故意支开她的,说不定有什么见不得的人,“什么意思,我不能进?找你还得打报告?
“虽然我们目前是同居状态。
裴远之慢慢道,‘同居’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像是提醒,“但,尊重各自的隐私空间这个道理,季小姐应当懂。
“……
不管有意还是无心,她确实打扰到对方工作了。
季舒楹盯着过道墙壁上挂着的一副装饰画,上下交错的不规则黑白拼块,很有空间美感,声音小了一些,“谁没事往你房间跑?这不是事出有因。
回到卧室,季舒楹重新上床,盖好被子,不过倚着床靠背没有躺下。
她看着床边站着的裴远之。
对方微微低头,手里捏着手机,长指滑动着,像是在找睡前故事。
“你这样站在床边让我很有压力。
季舒楹说。
裴远之挑了挑眉。
季舒楹莫名从他的眼神里
读出‘就你事多’的意味。
左右是自己胜利了她不介意多浪费一下对方的时间季舒楹双手环抱就是不躺下大有跟对方慢慢磨的样子。
两人对视僵持了一会儿裴远之一言不发地转头打开门出去了。
他巡视了一圈客厅。
在季舒楹到来之前整个房子里本身是没有凳子的他也基本上用不着但是从季舒楹来了之后就多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摆件。
他随手找了个折叠软凳回到季舒楹的卧室。
等他的间隙季舒楹已经无聊地在手指绕发丝圈圈打发时间了。
看他回来季舒楹先仰头抱怨了一句“你动作好慢讲个故事怎么这么墨迹?”
裴远之:“……”
他眉头跳了下没跟季舒楹斗嘴在床边坐下。
软凳本身是适合季舒楹身高的而裴远之身材颀长高大长腿却被迫折叠颇有几分格格不入的滑稽不适感。
季舒楹将被子拉起来蒙住脸怕自己憋不住笑出声来。
她在被子里憋得想笑裴远之瞥她一眼“别闷**。”
他滑动着手机屏幕刚新鲜下载的小蓝书
【女朋友睡不着?不哄不睡觉?超好睡的睡前故事!保管让女朋友一听就睡着!最迟三分钟就入睡!】
言辞热情大力推销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裴远之一眼扫过去。
什么脑残剧情。
他拧了拧眉准备重新检索。
床上的季舒楹等得不行打了个哈欠“好了吗好了吗好了吗。”
“裴律你效率好慢啊。”
“……”
指尖顿了顿裴远之默了一息开始念眼前搜索到的。
“天上每一朵云朵其实都是一只咩咩叫的小羊……”
裴远之的声线颇为低沉悦耳尤其是在安静的房间内似冰镇后的烈酒初初听着清冽回味却醇厚带着令人耳酥的颗粒感眩晕浓烈。
唯一缺点——
语气太过冷静客观不像是在讲童话故事而是在讲述和分析案件前情不带一丝感情。
“太快了能不能稍微带点感情?”
被子被倏地下拉了一点露出一双清润黑亮的眼眸在光线昏暗的卧室内盈亮似星。尾音拖长闷闷的又带着一点祈求似的骄矜让人很难拒绝。
“这种东西你让我带什么感情?”
话是这样说裴远之还是放缓了语速。
房间内温度适宜低缓的男声也被温柔的夜风染上一点柔软的温度在耳边厮磨。
那点认床的不适和陌生环境带来的不
安也无声地被尽数抹去抚平。
季舒楹闭着眼睫毛轻颤几下舒适柔缓的白噪音里困意似潮水袭来黑甜的梦乡沉沉。
她很快就睡着了。
床上的人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稳清浅在安静的卧室内很清晰带着一种让人安稳的力量。
裴远之的声音也渐渐止住垂眼看着眸光不明。
夜风拂动暗影摇晃。
她侧过去的睡颜安静恬淡素净的小脸像做了一个纯真无邪的梦。
往常这个时间他要么是在律所工作要么是在出差的旅程上而不是时间被人占用在这里念着脑残剧情的故事。
之前的他永远想不到这个场景。
房间里的摆设装潢暂时还维持着之前的模样但萦绕的馥郁馨香让人陌生那种微妙的感觉很难说清楚。
季舒楹睡着了不必再浪费时间。
这样的想法滑过裴远之垂眼又继续念了一段直到把整个故事念完。
出去前俯身替床上的人捻好被角。
梦中的人低低嘀咕了一句什么呢喃不清像是呓语裴远之只听清了两个字‘渣男’。
梦里也在骂人?
在骂哪个男人?
裴远之很轻地动了下眉梢走出卧室将门轻轻合拢。
看了眼时间深夜十一点裴远之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冻得瓶身挂着透明水汽的冰水拧开盖喝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道缓解了灼烧的不适感同时也将升温的神经逐渐镇定下来。
脱轨的事物回到正轨超脱掌控的重回掌控。
有多余的水珠沿着他分明的下颔边沿滚下来落过喉结凸起的线条森森的凉气。
手机恰巧在此刻震动起来。
裴远之扫一眼来电名字将瓶盖拧好接通来电唤了一声‘妈’。
嗓音比平时多了些微微的哑。
“你声音怎么哑了?感冒了?”
廖音有些纳闷关心了几句嘱咐天气热多喝水又回到正事:“你蒋叔叔明天要办宴会接风洗尘
“您和爸去不就好了叫上我做什么。”
裴远之语气淡然。
“你小时候蒋阿姨那么喜欢你两家关系又好一起吃个饭怎么了?”
“我明天有事去不了。”裴远之说。
“什么事这么重要家里的事也不管了?”
廖音语气重了些有些不满“又忙工作?说了多少次了钱是赚不完的;而且你哥哥公司上的事说不定还需要你蒋叔叔帮忙提点一下你做弟弟的能不来?”
“要陪您儿媳妇能不重要吗?”
面
对廖音施加的压
力,裴远之很从容,一句话就牢牢拿捏住了廖音的命脉。
廖音:……!!
廖音瞬间态度一转,和气道:“那确实是重要的事,不去也行,记得跟蒋叔叔打个电话说一声,备份礼,我跟你爸捎过去。
裴远之极轻地皱了下眉,还是没说什么。
“谈恋爱,我插不了手,但你记得把你那个坏脾气收一收,说话也别太难听,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脾气好的,有什么事多哄哄……
廖音放不下心,苦口婆心地叮嘱着,奈何儿子态度十分敷衍,也不知听进去了没。
……
一夜好眠。
季舒楹睡到临近八点才徐徐转醒,拿过手机一看,五个闹钟也没叫醒她,八点半要出门,差点就睡过头了。
换了条宽松舒适的裙子,季舒楹推开门,找了一圈,书房里没人,只有厨房那边有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一边随手把头发束起来,一边走过去,“裴远之你怎么不叫我,都没时间洗澡化妆吃……
流理台前伫立着的修长身影转过来,男人瞥她一眼,打断:“洗漱,然后吃早餐。
季舒楹抱怨的话顿时堵在喉咙里。
早餐都做好了?
她踮起脚看了一眼,只看到蒸腾而起的白雾,锅里不知道煮着什么东西,香味很浓郁。
男人手持一双筷子,手指修长,搅拌了几下,白雾散去,隐约能看见冷白手背皮肤上的淡淡青筋。
属于食物本身的纯粹清香和一点调料品的滋味,在开放式空间里徐徐弥散开来。
季舒楹的肚子恰到好处地咕噜了一声。
她脸上有些不自然,‘哦’了一声,转头去洗漱。
真是稀奇。
裴远之还会做饭?
她以为对方跟她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毕竟这个家里的装潢摆设也不像有什么烟火气息,甚至生活气息都没多少。
季舒楹对镜如是想着,拧开水,洁面。
厨房里,裴远之将热气腾腾的汤粉倒入瓷白的碗中,放到一旁的岛台上。
半开放式的厨房,岛台也是二合一的功效,可以充当餐桌。
又倒了杯鲜牛奶放在桌上,裴远之回到厨房收拾残局。
水龙头下的水流细细地冲刷着,漫过整只手,按下洗手液,一泵浅蓝色的液体流出,清爽的香味。
裴远之垂眼,打出泡沫,仔仔细细地洗手,从指腹到指骨,从虎口到掌心,全方位地覆盖。
洗了几遍,调料品和处理食物过程的味道似乎还在指尖挥散不去。
他又翻来覆去地洗了几遍。
裴远之今日比平时还要早醒半个小时。
五点半,天边初凉,晨
光熹微时生物钟便让人醒了。
他还没在书房里睡过陌生的环境有些短暂的怔忪几秒后他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清醒。
起床洗漱去健身房锻炼多加了二十分钟的腹部、背推训练又比平常多跑了五公里。
兰庭周围配套设施齐全除了城市公园广场之外还有菜市场和商超方便人买菜购物。
回来时路过商超裴远之在门口停了几秒想起昨晚睡前看到的那条——“孕妇吃干净的食物很重要”。
可以但没必要。
他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
到家裴远之第一时间先洗了个澡湿漉漉的黑发用毛巾擦干搭在肩上他对着镜子刮胡子。
白色的泡沫溢出剃须刀刀锋锋锐执着剃须刀的手指却很稳一点抖度也无力度精准平稳快速。
洗漱完后时针分针刚好走到一个精确的弧度。
七点半一秒不差。
这是裴远之平时的清晨节奏略显枯燥却能给予人一个饱满健康的精神状态去开启一天的高效工作。
打开邮箱和社交软件裴远之先处理了一些比较紧急的工作消息平常人要花三四小时的他半个小时内就解决完毕。
一系列事项下来有条不紊。
八点整裴远之出来拿水目光不经意地落到岛台上。
被他一路提回来
里面刚被送到商超的新鲜蔬菜们还带着清晨的露水。
季舒楹洗漱完时岛台上已经摆好了早餐瓷白的用具摆盘简洁优美。
一把米粉煎得金黄的蛋花新鲜咸香的瘦肉末清脆的绿色小白菜一点耗油、盐、清水调成一碗清淡不腻的汤汁是一碗热乎乎的鲜肉鸡蛋汤粉。
扑面而来米粉的麦香和小白菜的清香。
季舒楹坐下挑起米粉尝了一口。
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很香。
“你不吃吗?”她吃了两口想起什么关心了一句。
裴远之刚洗完手出来一边擦拭一边淡淡道“吃过了。”
季舒楹循着看过去。
黑色瓶身英文包装是一罐增肌的蛋白粉还有排列整齐方方圆圆的鸡蛋。
季舒楹:“……”
早上健身还吃这么难吃的东西要不要这么可怕?这样活着真的有乐趣吗?
她十七八岁不懂事的时候看到朋友吃也好奇偷尝过只喝了一口就吐出来了她也不爱吃鸡蛋觉得蛋黄很腥。
后来再也没试过坚决不再吃这些东西。
季舒楹一边吃着热腾腾的
早餐,一边若有所思。
这一天一夜跟裴远之私下的相处,颇有些颠覆她之前对裴远之的印象。
又会挣钱又会做饭,哄睡也是一点就通,且情绪稳定,以S市现在的婚恋市场来看,绝对是市面上的抢手货。
他会是一个好爸爸吗?
这个一直答案不甚明晰的问题,在今天,季舒楹似乎隐隐约约有了些头目。
季舒楹早上的饭量不大,奈何这汤粉实在鲜美,她还是吃完一整碗,汤也喝了不少。
吃完,季舒楹顺手将碗筷放到洗碗机里。
“还有五分钟出门。裴远之抬腕看了眼手表,提醒。
在季舒楹吃饭的间隙,他已经重新冲了澡,换了衣服,穿戴整齐。
慰烫得平整的淡蓝衬衫,没有系领带,袖口挽起,手臂薄肌线条明显,很有男性的力量感,整体却又是衣冠楚楚,斯文冷淡。
“来得及的。
季舒楹说,就没化妆了,只给露出来的皮肤涂了防晒霜,又穿好防晒服,跟着出门。
第二次孕检,一切对季舒楹来说还是很陌生。
她还在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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