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句句清清楚楚,听闻这么大的事,宋蔼脸上看不丁点到瞪目哆口的神色。

翠微心猛地一惊,眸子转向羽涅,在她当宋蔼面说出取消联姻时险些惊叫出声,眼神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她的女官展现出让她始料未及的平静,不是震惊后的茫然,而是一种近乎“原来如此”的镇定,仿佛早料到了她会这么做。

羽涅原以为自己的话会让眼前人石破天惊,不知作何反应,或者驳斥她是不是中了暑气,说胡话。

可宋蔼的眼神既无怀疑,也无惊诧,只是淡淡凝视着她。

她的反应,比质疑更令她不安。

她会不会是在怀疑她是个疯子?如果只是这样,倒也不是问题。

羽涅暗地里观察面前人少顷,随后移开目光,正欲说话。

静默片刻的宋蔼,目光移向地上菱纹丁香褐牡丹毡毯。

她的声调平和得近乎平铺直叙,抢先开口:

“自古以来,天子之言是金口玉言,一言既出绝无更改的道理。公主说要取消和亲,可曾想过,想要实行这样的念头,会给您招来何等祸端?”

“您想将陛下……置于何地?”

此问是一个很严苛的问题,或者可以说很重。

重到让她必须明白,她的言论有多不该说出口。

羽涅当然知道自己的话谈不上轻言轻语,她道:“皇兄为一国之君,我怎会让他落得一个出尔反尔的名声。”

顿了顿,她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居令说的意思我都明白,我知道皇兄金口已开,若朝令夕改,会有损天威。”

她话音一转,偷摸打量着跟前的人:“但若……是羯族自己申请退亲,我想这样的话,即便有任何错,都不在我们,更不会落人一个口实。”

“宋居令说,这样算不算得周全?”

宋蔼对她的做法,没有表现出同意的样子:“公主年纪尚轻,朝堂之事远超过你能想象到的,羯族人虽国小,但同样不好对付。”

她声调郑重:“奴婢劝公主,还是打消这念头。”

瞧着眼前人一脸肃穆的样子,她凝视须臾,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全然没了说要取消联姻时的认真,像个与人玩闹的小孩儿。

实际上,她也是这么说的:“宋居令别紧张,我只只不过是随口一说。”

宋蔼凝眸注视着笑哈哈的羽涅,再次开口时人也变得乖巧起来:

“居令适才说的是,我还是自当谨守本分,学好六礼九仪,静待时候,嫁往那大阙汗国。”

她说完这话,分明没想等着她回答,故意打了个哈欠:“今日逛了一天,脑子都糊涂了,之前那些话居令就当没听见吧。”

她望着平静的宋蔼,真跟甚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我乏了,准备准备要躺下,居令可以差人进来收拾了。”

瞧她的样子不像是装的,宋蔼沉默片刻,从外头叫来几名女官,吩咐伺候她梳洗。

其中两个宫女领命上前,翠微也跟着帮忙扶起她,往梳妆台前而去。

不单白日里规矩繁多,入夜安歇前的工序同样琐碎纷杂。香汤浴身、熏香、护发,换寝衣,服药膳以便睡得更加安稳,这些平常一个都不能少。

每日每道工序做完,半个时辰已经过去。

但今夜因她脚踝不舒服,方才又吃了冰镇杏仁酪,跟性温的药膳此刻成了忌讳。因而洗浴跟服药膳,这两样全都免了。

紫檀木架上的银笼燃着的百合香烟气盘旋而上,屏风后悬着镂空银的香囊香气逼人。

待她安卧榻上,宋蔼领着一众宫女立在帷幔之后,双手覆在腹前,微微欠身:

“明日巳时,尚服局司衣女史与将作监监典饰使会至寝殿,为公主量体裁衣,以及校核首饰规制。今夜请公主静养,奴婢等告退。”

“嗯,宋居令退下吧。”她声音听起来有些困意,仿佛顷刻会闭眼睡过去。

宋蔼领着一群宫人打算往外走,临出门前,她目光扫过侍立在侧的翠微,不忘吩咐:“翠微,好好侍候公主休息,有事及时差人叫我。”

翠微恭声应下。

待众人一离开,殿里只剩下守夜的翠微跟羽涅在。

目送宋蔼带着乌泱泱一大群人走远,羽涅碰了碰翠微的手背,使了个眼色。

翠微会意,立即悄声跟上。她脚步极轻,绣鞋踏在地砖上几乎无声无息。

殿外月色如洗,皎洁的月光将廊庑照得明亮。翠微沿着游廊暗处谨小慎微地走着,身影始终隐在廊柱投下的阴影里。

出了内院门口,她见宋蔼倏地停下脚步,身后随行的宫人们立刻齐刷刷驻足,闪身藏进茂密的海棠花丛中,

夜色下,不远处有白直卫在巡逻。

宋蔼绕着那六个低头不语的宫人走了一圈,速度极为缓慢。她身上的圆领束腰锦袍官服,头上戴着的珠翠圆花冠,像是跟她的表情一样,也镀上了一层寒霜。

半晌过后,宋蔼幽幽开口,声音虽轻但字字如冰:“公主年幼,说话不知轻重情有可原。但你们都是跟了我多年的老人,我的规矩,你们应当最清楚。”

翠微将耳朵往前送了送,屏息凝神,想要听清她说的话。

风卷着池塘的水汽漫过来,凉飕飕的,同时送来宋蔼的话音。

她听见她的语调陡然沉了下去,不带任何温度:“若今夜公主说的话传出去一个字,仔细你们脖子上的脑袋,够不够让我拿去喂野狗。”

宫女们各个吓得面如土色,小声应道:“奴婢谨遵居令教诲。”

传达完自己的意思,宋蔼未再言语。

正待她要离开时,忽而侧过脸,目光掠过摇曳的宫灯。

吓得翠微呼吸都慢了一拍。

幸好,离她不是很远的人没有停留太久。

宋蔼收回视线后,没再过多停留,继续带着众人向前走去。

翠微没再跟上去,她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前方那一行人影转过回廊,彻底消失在夜色里,才从密以蔽人的花丛后悄然走出来。

她按着狂跳的心口,当下已知晓羽涅的心思,知道她突然来这么一招,原是为了试宋居令深浅。

如今看来,对方至少没打算立刻告发。

虽然目前一切看起来保险,但是这般试探,终究太冒险了些。

翠微这么想着,弹了弹身上不小心沾到花瓣,遥遥再望了一眼,接着转身,往寝殿的方向而去。

羽涅在寝殿里已转来转去许久,目光频频往门口瞟,满是焦灼地等着人回来。

听见门被推开的声响,她余光扫到翠微身影,脚下快步迎了上去,声音里带着按捺不住的急切:“如何?”

翠微转身阖上门,定了定神,才将方才听来的话,原原本本复述给面前的人听。

末了,她仍心有余悸,抬手按了按胸口:“公主适才竟在宋居令面前突然提起要取消联姻的话,您是没瞧见奴婢当时的样子,可把婢子吓坏了,您就不怕宋居令转头将您的话禀到宫里去?”

羽涅听完她的话,松了口气,看来她这位女官不是爱搬弄是非,遇事要告状的性子。

心头悬着的石头落了地,她这么做,无非是因,她要治羯族人的坏血症,少不得要做些旁人看来稀奇古怪的实验,这些事本就容易引人猜忌。

宋蔼掌管着这泓峥馆大大小小事务,只要她不多生事端,往后要省去许多麻烦。

她坐回榻上,回应着翠微的忧虑:“要是她真回禀宫中,我也有说辞。大不了就认个糊涂,说当时是信口胡诌的。胡搅蛮缠的本事我还是有点。”

“况且婚事早已定下,陛下总不至于单凭这一句话,就真把我怎么样,顶破天也不过是斥我几句失言。”

总的来说,她也留有后手应对,并不是莽撞在宋蔼面前说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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