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萧曼不知做了多少支离破碎的梦,她只觉得没有期待的黑暗中到处都是血雾。
不断感受到口鼻盈满的血气,直到被这股浓郁的腥臭呛醒,清香的空气瞬间涌入她鼻腔,让她猛地吸了一大口气摆脱血味。
受了惊吓的身体骤然苏醒,她瞠开酸胀至极的眼,刺目的烛光灌入视野,待她微微适应光线才发现自己竟躺在个雕工精致的拔步床上。
这床做工精致,光是木雕就是里外三层,活灵活现地将整个床体上的图案拼接起来,围床一周的床壁上皆雕满著名的神话小传。
除此外,木雕上的髤饰更是精美绝伦,锃亮的漆膜和繁杂缤纷的纹饰一看就是出自顶级工匠之手,毕竟栩栩如生的纹理和精细的雕琢即便在雯桦都是极少见的工艺。
秋萧曼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但也猜到这该是檀原。
她记得妘坤的马车越行越远,昏迷前最后听到的还有鸣镝声,再之后的事就不记得了。
“秋将军醒了。”
少女温柔甜美的声音从幔帐外传来,隔着三层纱幔,秋萧曼隐约看到有三五个提着香炉和烛灯的少女正缓缓拨开垂幔并挂在围廊的挂钩上。
两个粉面桃腮的少女将最后一层纱幔拨开,后面立刻走上来另两个同龄的少女,只不过手中分别端着两个托盘,一人盘中放着装满汤药的药碗,另一人盘中放着漱口的清水和调和苦味的糖块及蜜饯。
二人缓缓跪立在秋萧曼床边,将托盘举过头顶,供到秋萧曼好拿的位置。
这样的细致是经过训练的,可惜秋萧曼长这么大也从没让谁这样伺候过。她不习惯,更不喜欢,索性冷着脸下令:“东西放着,你们都下去!”
少女们似乎料到她是这样的反应,依旧纹丝不动,只低着头乖巧地说:“请秋将军先吃了药,我们也好交代。”
提到药,秋萧曼视线扫过眼前装了褐色液体的鎏金祥云纹银碗,下意识问:“什么药?”
少女依旧怯生生的,却答得坦诚:“医士说秋将军风寒久未治愈,伤了心肺,前些日忽然着了肺热病。”
“肺热病?!”秋萧曼大惊,却让失了节拍的呼吸刺激到胸口,被迫咳起来。
她自小没怎么大病过,却也知道肺热病可是会要命的,也难怪赶来宁平大营时会那样虚弱。
待她咳到了尾声,才又强忍着憋闷继续问:“我昏了多久?”
“三日。”少女作答,“医士为将军针灸、泡药,喂了三日的汤药,今日将军高热才稍稍退了。”
即便少女这样讲,秋萧曼还是不觉得自己身体能弱成这样,她不愿让明蔚看到她脆弱的一面,这无异于示敌以弱。
想起那日妘坤站不稳的样子,秋萧曼还不知他究竟遭了多少罪,岂能轻易露出底牌?
即便当下依旧不适,仍一掀锦衾,利落地下了床。身体不支麻利的动作,让她又狠狠咳了几声,这一次血腥味再次漫过虚弱的呼吸。
“将军不可!”少女见她执意下地,惊呼的同时往她身前又跪近了些,试图阻止她继续走动。
其中一人追着规劝:“医士说将军的病严重,需卧床修养才是,少则十日,多则数月,否则反复起来怕是会要了命。”
秋萧曼一时逞能,此时脑袋眩晕极了,只能扶着床廊站立,却依旧表现得坚定决绝。
“去拿我衣服来!”
语气含着无力的气音。
原本等在拔步床外的两个少女端着两个木托盘急匆匆走来,一人端着摞整齐的衣服,另一人手中是梳洗用的小物件,还有些擦脸抹发用的花油。
秋萧曼硬着头皮提步去迎,随手挑起件轻盈光泽的柔软长袍,硬生生地不满道:“去和明蔚说,我要自己的衣服!”
许是早就知道她会这样要求,端着衣服的少女不敢抬头,只放软姿态低着头:“明将说这就是您的衣裳…”
也就是说,明蔚扣了她的护甲和武器。
这分明就是囚禁!
秋萧曼心中含辱,却又无力发作,目下也只能一切往好了想。若她真是肺热病,至少明蔚并未刁难她,还想方设法为她救治。
虽不知病得究竟多严重,但她目下确实退热了。
深知自己的处境没有更好的选择,她也不是个愚忠的人,更懂得这个时候保住性命才是至关重要的。
于是,她只好妥协,冷冰冰道:“东西留这,你们都出去!”
少女这回没再反驳,而是言听计从陆续放下手中托盘,排着队规规矩矩出了房间。
待外堂传来轻轻的掩门声,秋萧曼终于强撑不住,咳嗽的同时又跌坐回床沿。也因此,乖乖捧起少女放在床几上的药碗。
里面的汤汁温度刚好,徐徐散发的热气将令人作呕的苦药味泼洒在空气中。
秋萧曼胃里不断反酸,这样的味道甚至让她一个坚强的人都忍不住作呕,但还是在内心反复抗拒时一股脑喝尽了药水,一滴也未剩。
银碗碗底的图案完全显露出来,锃亮的摩羯纹浮雕刻画精致,却也能在遇毒后变成黑乎乎的一团。
秋萧曼无意感慨明蔚的细致,想是怕她觉得药水有毒,才用银碗来装。无心欣赏,她将碗放回小几,烛光映在碗底的锃亮将幔帐上反射出一道闪闪的光影。
肠胃的不适让秋萧曼下意识想通过走动来缓解,她向前走了几步,又去取那几件名贵布料做的长袍和外披。
虽然不像其他贵族小姐们精通织布和绣艺,但秋萧曼也知道这种薄如纸的柔软面料价格不菲。只是她常年习武,手上有倒刺,这样的衣服落在她手里不免是种浪费。
也不知明蔚究竟多富庶,对待可能成为敌人的人也能这般优待。
秋萧曼迅速换上衣服,又披了件加绒的貂披。她缓缓朝外走,托盘里取了根浅色的带子将墨发绑起,同时环顾四周。
不得不说这房间极大,四周随处是金质摆设。就连房内的挂落,房梁,雀替都用的是极好的檀木,不仅如此每一处不起眼的边角都有栩栩如生的刻画。
秋萧曼久在军营,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奢华的房间。
她仔仔细细环顾各处的雕刻,又注意到挂在玄关处的纱幔都是贵族才用得起的香云纱所致。即便是贵族也多用香云纱来做衣裳,当垂幔用?还是头一次见。
感叹明蔚富有的同时,秋萧曼刚好绕过木雕的拱门走出外室,因踩过一块玉石做的门槛石,秋萧曼脚下一凉,才注意到外室铺的地衣仿佛是动物皮毛做的。
她小心翼翼走在上面,感受到的只有仿佛不存在的柔软还有体温一般的热度,除此外,随着她每每落脚都能闻到一股淡雅扑鼻的芬芳。
这里的一切在秋萧曼眼里都是极罕见的,即便在雯桦的王廷内,也没听谁说过有这样奢侈的装潢。
秋萧曼若有所思走近窗前,窗纸外的漆黑和寂静让她不难分辨此时正值黑夜。
她裹了裹身上的外披,轻轻推开窗想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可与她印象中那个风沙极大的宁平大营不同,映入眼帘的竟是个花香四溢,绿草茵茵的庭院。
院子很大,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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