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列车

眼前画面逐渐聚焦清晰，严湛意识到自己身处一辆装饰略显复古的火车上。

大脑已经缓缓苏醒，身体却还因疲惫而保持着原来时的姿势，她耷拉着脑袋，目光有气无力地缓缓抬高，瞧见对面坐着的是一位身穿素色和服的老太太。

老人有些瘦弱，银发一丝不苟的束在脑后，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正专心致志地织着毛衣。

那双布满斑点和皱纹的手指十分灵活，色彩鲜艳的毛线在指尖飞舞，两根光滑的木针有条不紊地各司其职、穿梭其间。

严湛就这么大脑空空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耳畔是火车在轨道上行驶的噪音，她却似乎也听见了毛线与木棍摩擦的声响，闻到了老妇人身上温和的皂香。

严湛的妈妈也是位编织爱好者，还记得她刚入门那段时期，家里到处滚落着毛线团，套在严湛身上的毛衣围巾一件接一件，可惜不是领口太紧就是毛衣太重，总之严湛不爱穿，宁愿冷到感冒也要在学校偷偷脱掉。

现在想来，自己当时那样不配合，甚至可以说是扫兴，母亲居然还是将这个小小的爱好坚持了下来，每年冬天都会给严湛和表姐秦幼安送上一件亲手制作的毛衣，去年甚至还给表姐家的狗也织了一件。

两人一狗穿着款式相似的毛衣，宛如三姐妹般，还记得当时拍了好多照片…真是开心啊。

严湛的眼中浮出些笑容来，随后便像是充满电的机器人一样，缓缓坐直了身体，活动一下僵硬的关节，琢磨起眼下的处境来。

他们应该是又进入了下一个世界，可严湛一点也记不得这个世界是关于什么的了。

目前知道的就是她正身处一辆列车中，坐垫铺有紫色绒布，地板和四周车厢墙壁都是木质结构，昏黄的光线从顶壁的灯罩中均匀洒下，落在众人的肩头。

这节车厢中的旅客不止她和那个和服老太太，还有身穿西服的男性，以及身穿蕾丝边洋装的女孩们，他们大部分都是黄种人，但也能看见其中几个高鼻梁深眼窝的外国面孔。

这混杂的风格让严湛一时间摸不清自己处于什么国家和时代，唯一确定的是她肚子饿了，眼前一阵阵的眩晕，似乎已经有低血糖的前兆。

既然是火车那肯定有餐车吧？去找点食物顺便还能看看其他人在什么地方，尤其是爱丽丝，少年可是她离开此处的关键。

如此打算的严湛刚站起身来，又被不知道从哪里弹射出来的小孩撞回了座位上。

那小孩裹得十分严实，快到严湛的下巴高，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但肯定不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

饿得心烦意乱的严湛正要好好批评对方横冲直撞的坏习惯，那小孩居然将一颗糖递到她面前。

小小的掌心中躺着一块被褐色油纸包裹着的糖果，严湛几乎能闻到那块小糖果散发出的奶香气息。

这孩子还是挺有礼貌的嘛，撞了人还知道送礼道歉，原谅了。

严湛正要接过，一位美丽的妇人忽然冲了过来抓住那孩子的肩膀，她跪在地板上仰头看着小孩，表情急切而愤怒，压低声音说着一些严湛听不懂的话。

但听语气肯定是在骂小孩。

差不多骂了两分钟，美丽的妇人站起身对严湛深深地鞠躬道歉，随后拉着小孩的手离开了。

目送母子俩的背影消失在车厢尽头那块靛蓝色门帘后，严湛满脸呆滞。

那位母亲刚刚说的好像是日语，行吧，又是一个语言不通的世界，还有就是…她也没说不要那颗糖啊…

饿得快晕过去的严湛如此想到。

空空荡荡的胃抽搐起来，无力却强烈地发出一阵鸣叫，引得对面的老太太都停下手里的动作，投来诧异的一瞥，而此时严湛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为此脸红了。

她撑着坐垫，正打算再次起身往餐车，伸向走廊上的脚却在此时感到后方有什么东西轻轻撞了过来，与此同时一道清朗的男声在她头顶响起：

“小姐，请问你需要盒饭吗？”

宛如天使般动听的问句，严湛生怕对方反悔似地点起头来，甚至没有意识到男人说着的是自己的母语。

“那么您想要牛肉味的还是海鲜味的呢？我们的食材都是新鲜…”

“给我牛肉味！”

严湛迫不及待地打断他，停留在盒饭上的目光无意识往餐车后一晃，接着便像是被黏住似地落在乘务员的脸上。

严湛从没见过长得比眼前人还帅的男人，几乎是在视线触及的瞬间就红了脸。

青年身穿深蓝色制服，身材高大肩膀宽阔，有着标准如童话故事中王子般的脸型轮廓，以及那双如大海般流动闪烁的湛蓝眼睛。

他正笑盈盈地望着严湛，似乎深知自己的魅力，任由她细细打量。

男人眉型英气舒展，轮廓笔挺冷硬，偏偏长着一双漂亮到过分的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闪动间透出几分女孩子气，和整体的风格协调起来，便多了一丝妖冶的俊美。

谁说长的帅不能当饭吃，快饿死的严湛被这张脸冲击得一阵恍惚，腹中饿意好像都暂时体会不到了。

“一份牛肉便当，一共25钱。”他将胳膊撑在餐车横栏上，温和说道。

严湛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穿着一件长度到膝盖下的珊瑚色连衣裙，头上还戴着一顶白色小帽子，想必看起来时髦靓丽，全身摸遍却掏不出一个子。

她的脸涨红起来，甚至不再有胆量和那位乘务员对视，只说：

“我又不饿了，你走吧。”

乘务员道：“既然这样，这份便当就送给您好了。”

严湛：“…?”

还不等她提出疑问，手中就被塞了一份便当，木质的餐盒用细细的红白色麻绳捆扎，饭菜的香气从中溢出，严湛下意识将盒饭打开，几片淋着酱汁的上等牛肉点缀在颗粒饱满的米饭上。

要不是严湛反应迅速，她的口水差点在众目睽睽下滴进去。

她不放心的确定道：“真的送给我了吗？”

“当然。”俊美青年笑意更深，“也许您可以告诉我们口味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您的建议非常宝贵。”

原来是要她当小白鼠，不过小白鼠本鼠非常乐意就是了。

大快朵颐的严湛、逐渐充盈的胃部、以及一直跪坐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的乘务员。

严湛满头大汗、脸颊通红，疑惑又害怕地侧头看向青年，却发现对方专注的目光透着一丝…慈爱？

就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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