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静忍不住问：“主持，真的是你？”
虽然说他们在庙里面并不是六根清净的，确实捞了点钱，但是违法乱纪的事儿还是太超前了。
慧明没有否认。
慧成看着他，仇恨之情就要冲出身体。他本来以为他已经没有了仇恨。如果一直恨着他，坐立难安，多念经，就不恨了。他如今发现不是不恨，也不是修佛修明白了，那只是当时的心里安慰。
慧明表情有几分油腻地说：“你被我囚禁了三十余年。我去做了几十年的主持。这些年我们挑唆有钱香客捐出自己的财产，在庙里出家。等对方老病的时候，就赶他出门。”
“香油钱我想办法捞到自己兜里，还有各行各业的捐款，寺庙开的文创商店，高价的开光五件，法事，供奉……我这些年坐豪车，住豪宅，有十余个妻子几十个孩子，他们全都在美国。庙里的人崇拜我会捞钱，外面的人赞美我淡泊名利。”
“有人找我的麻烦，我也能搞定。”
“当年你反对我将寺庙改制，对我说要原地解散，真解散了我哪里来的好日子过。”
“我早告诉你了，佛法是一纸空文。”
周围的和尚一片哗然。他们本来是做早课的，刚才也都被吸引了过来。这里面不乏捐光家产真正出家的，他们大多数已经隐约觉得是一个骗局，但是不敢戳穿，也不敢面对家人的指责。留在庙里起码有栖身之处，还有个修行的名头。
“你！”当即有人炸了。
“你什么你？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你们进了庙之后，我又没有瞒你们。大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呀。”慧明有几分异常的快乐，“或者去跟我打官司呀。为什么不敢呢？”
他又转过来问慧成：“我知道你是师兄弟里面最虔诚的一个。甚至嫌弃寺庙人多，一个人去路上苦修。”
“可惜佛祖没有保佑你。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而且我告诉你，我没有半分愧疚害怕，我这么多年好得很，就是监狱里最差的日子也不会比你差，就算判了死刑我也不亏。”
“你就是一个大大的蠢……”慧明接着说。
慧成突然委顿了下去，没有说一句话，就这么逝世了。
叶随觅抬头，空中也没有五彩的云。没有虹化。
系统说：“他确实死了。”
滔滔不绝的慧明还在说。他迫不及待地在展示自己多年捞钱的成果。什么曾经吃了多少只帝王蟹，曾经在哪里买豪车。
“他离开了。”叶随觅提醒越说越兴奋的慧明。没有什么奇迹，慧成就是一个普通人，即使在回光返照时候用极其不科学的方法联系上了系统和叶随觅，依然是一个普通人。
叶随觅能感觉到在慧明说完第一段话，慧成的心绪平静了很多，甚至有些了悟，但这也没用，他这就逝世了。只让叶随觅有了点心理安慰和想象空间——也许他悟了，不是在愤恨中死去的。
“他已经死了。不会在和你辩经了。”叶随觅接着对假装没听到还在说的慧明，“你赢了。但也要去监狱了。”
慧明好像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一口否认：“不可能！”
智静离得近，检查了慧成的鼻息，确认他去世了。
“他死了。”智静下了最后的判断，脸上有些悲戚。
众僧不知道谁开头的，一起念起了地藏经。此起彼伏的地藏经，高高低低地在周围响，连灌风山的游客们都双手合十，祈祷，口念佛号，来超度慧成。
只有慧明突然受了刺激一样，红着眼睛：“我都说了佛经是一纸空文，你们这些假和尚，假信徒，平时无恶不作的，念什么念！”
“主持，你别太离谱了。”智仁忍不住怼他。
他转身对着游客们和师兄弟说：“我有罪。我夸大其词撺掇有钱香客捐钱出家，我愿意伏法。希望大家给我点时间，我会自己去打电话的自首的。”
“和其它僧人一起。”他补了一句。
众僧脸上都露出了恍惚、惊愕、无所适从的表情，把之前装出来的淡然丢了一大半。但他们依然在念地藏经，似乎不念的话，心神动荡，无法面对现实。这一刻他们也不知道在超度谁。
慧明大叫：“念有什么用，他早就落入无间地狱。”
“他们只是不想跟你一样。”叶随觅实话实说。她不会念地藏经，也没有祈祷，只是在旁边看着。
慧明挺到叶随觅跟他辩论，高声说：“不想像我，他们也配跟我比？”
“他们以为作恶下去至少能换来富贵享乐，吃香的喝辣的，他们一直认为你过得很爽，跟随你也是为了自己以后也过得很爽，但你现在表现哪有一点爽的意思。”
“你想杀了慧成，只要不给他吃喝就行。你想羞辱他，只要每天走过去和他吵就行了。但你偏偏表现得不多说一点就亏了的模样，他已经如此凄惨，甚至死了，你还穷追不舍。”
“多年来你把他放在一个其实大家能看到的位置，如果你钉的是钢板或者把墙砌死的话，谁都发现不了。你其实在期待一个结果。”
“你心里有不治之症，它带来的痛苦让你作恶都无法缓解，让你家财万贯也无法缓解，让你口念佛号也无法缓解。”
“他们只是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不愿意再传染你的不治之症。”
就像是一个经典案例。
知道受骗了困在佛寺和被迫困在藏经阁下没有什么不同。人人都是慧成。
而闭着眼睛装不知道骗人钱骗人出家和蓄意囚禁装不知道也没什么不同。人人都是慧明。
要么被困死，一生都在说服自己用佛法消除怨恨。要么成为一个满口慈悲行为分裂的疯子。
慧明眼神黯淡，自嘲道：“当年他非要解散众人，我当然不愿意了，我除了念经什么都不会。让我下山，我能做什么？我好说歹说，他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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