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拂明月,银光泄落。

红衣郎君自树后走出来,英姿勃发,笑意灼灼。

“阿泠!”

迟锦闻见沈泠瞧过来,伸手对她挥了挥手,抬步小跑过来。

沈泠站在原地,侧眸瞧着他,目光冷冷。

她还没找他呢。

他倒好,自己送上门来。

“金阙阁主,今日这般有闲心?”

沈泠启唇,身后松松挽着的头发随风飘动,冷得惊人:“不是有新目标了吗,竟还有功夫到我这来。”

麟阙初成立时,二人曾相约。

同时尊为阁主,平起平坐,若是动用麟阙,则必须计划共享,不得独自行动、不得隐瞒。

这人要杀秋朝哥,不论是什么理由,总该知会她一声。

看来是她许久没回麟阙,底下的人倒是忘了还有个她在。

迟锦闻脚步缓缓顿住,笑意僵在脸上。

他跟在沈泠身后多年,对她了如指掌,现在这般情形,分明是生气了。

而且,气得不轻。

“阿……阿泠。”

迟锦闻低垂着头,伸手扯住沈泠的衣袖,轻轻摇晃:“我错了。”

莫不是今日在春香楼的事被她知晓了?

她现在这般,莫不是在吃醋?!

迟锦闻脑海中瞬间冒出周宴那个家伙的影子。

那混账之前给他出了一堆馊主意,其中就包括用旁人刺激阿泠:

“若是喜欢一个人,看见他跟旁人待在一起,定会吃醋生气。”

几乎是一瞬间,这法子便被迟锦闻否了。

他绝不会利用旁人这般试探阿泠。

只要做了,那不论真假与否,阿泠心中必定会留下一道裂隙。

误会可以解释,但是心上生了的裂痕,可不是轻飘飘一句道歉便能揭过去的。

不然到时阿泠跑了,他哭都没处哭去。

若是阿泠真的误会了什么——

必须得尽早解释。

“哦?”

沈泠轻笑一声:“错哪儿了?”

“我不该随周宴去春香楼。”

迟锦闻非常自觉地认错,眼尾垂着,可怜巴巴地瞧向沈泠:“是周宴把我强拉过去的,我事先不知道他要带我去那里。一下马车他就把我拉着进去了……”

沈泠别着头没看他。

她半敛着眸,瞧不清眼底的神色。

“我只在里面问了些问题,没让别人碰我。”

迟锦闻有些慌乱地攥紧沈泠的衣袖,声音真诚:“琴师和倒酒的姑娘都是来寻周宴的,与我没有半分干系。阿泠若是不信,我现在就去把现场的人全都带过来。”

话音刚落,他转身便走。

就在他即将消失在院中时,身后传来冷冷的两个字:

“回来。”

“好嘞!”

迟锦闻瞬间闪现在沈泠面前,双手将沈泠的脑袋托着转过来,半俯着身与她对视。

他的眼底绽着笑意,亮得惊人:“阿泠,可是信我了?不生气了可好,我日后定不会跟周宴再进那些地方。”

迟锦闻的指尖滚烫,目光又太过灼热。

沈泠被烫得脸热,猛地往后退了两步,轻咳一声:“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迟锦闻:。

迟锦闻:?

迟锦闻:!!!

阿泠方才说的不是这件事,兴许白尧礼根本就没告诉她。

那他方才那一番解释……不是自爆了?

迟锦闻还在疯狂盘算该怎么补救,沈泠忽地正色起来,将迟锦闻拉到门框前。

她伸手捻了点粉末,将手指放在迟锦闻眼前:“可眼熟?”

追踪粉寻常人见得少,判断不出来。

但他们二人时常用它来做事,只需浅浅扫一眼,便能认出来。

“追踪粉?”

迟锦闻伸手扶住沈泠的肩膀,担忧地上下打量她:“可是那些穷凶之徒来寻你了?你可有事?身上有无受伤?”

“我无事。”

沈泠拂开肩上的手,唇角勾起浅笑:“倒是你,不知可否跟我解释一下,为何这追踪粉会出现在王秋朝身上?”

“你想杀他?”

沈泠步步紧逼,将迟锦闻逼到房廊下的红柱前,退无可退:“为什么?”

迟锦闻听见她的话,面上的表情凝滞了一瞬。

王秋朝又来见阿泠了。

阿泠现在竟还为了那人来质问他。

看来他下手还不够狠,竟然让王秋朝还有心思来寻她。

迟锦闻靠在红柱上,眼底幽光一闪而逝。

他一抬眼,却又恢复那一贯扮可怜的样子:“阿泠……不信我?”

“我跟王秋朝素未相交,半分仇怨也无,何苦要去杀他?”

迟锦闻眼尾垂着,身上红衣反着月光,在他眼尾投下一小片红影,像是泫然欲泣,颇为委屈:“我先前来寻你时,见一道黑影从落泠苑飞了出去,以为是什么歹人,一时情急才撒了追踪粉在他身上。”

“当时夜深,他又戴着面具,我没认出他来……”

迟锦闻的手指悄悄往前,勾住了沈泠的一角裙袖:“后面我来寻你,开心过了头,竟将此事忘记了。”

“是我的错。”

迟锦闻声音低落,脑袋深深低着:“阿泠是不是讨厌我了?是了,反正我从未得过你的半分喜欢。”

沈泠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追踪粉浅色无味,但也是粉末,只要换身衣服或是洗个澡便没有了。

此物只能用于短时间追捕,在任务者仓皇逃窜、来不及换衣沐浴时将他捉住杀之。

迟锦闻上次来落泠苑寻她,是三日前。

当时秋朝哥来寻哥哥,顺带也来跟她说了两句话。

若照迟锦闻方才所说,追踪粉是在三日前下给秋朝哥的,那隔了这么些天,早该没了才是。

而观这地上和门框上的粉末,如此之多,定是在今日之内撒在他身上的。

还在瞒我。

演戏是么……

那我便陪你演。

沈泠暗中勾了勾唇。

她微蹙着眉心,装作一副歉疚模样:“是我错怪你了,抱歉。”

“那我想要补偿。”

迟锦闻抬眸,方才眼中的委屈一扫而光,凤眸含笑,灼灼明朗:“可好?”

沈泠:“你先说你想要什么。”

迟锦闻张开双手:“抱我一下。”

“行。”

沈泠看着面前一脸期待的迟锦闻,渐渐凑上前,伸手欲抱。

忽地,迟锦闻唇角绽开笑意,张开的双手率先将沈泠纳入怀中,紧紧抱住。

阿泠没有推开他。

她不抗拒他的亲近,那他就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不过片刻,迟锦闻尝到甜头,又得寸进尺起来:“阿泠,我的心方才被你伤得好痛,可否吻我一下,以慰情伤?”

沈泠声音淡淡:“……迟锦闻,我说过,你要是再跟周宴学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就把你的嘴缝上。”

迟锦闻轻笑出声,胸口随着他的笑声震颤。

沈泠被他抱在怀里,耳畔便是他有力的心跳,还有时不时传来的灼热呼吸:“那就不亲,就抱。”

“多抱一会儿。”

“阿泠,我好开心。”

迟锦闻将头埋在她的肩上,轻蹭她的脖颈。

沈泠只觉得面前的人像是火炉,暖洋洋地烘烤着她,比泡了许久的温泉都好使。

她压下心底挣扎的欲望,轻笑着问道:“被我冤枉了还开心?你开心什么?”

迟锦闻低着声音:“我就是开心。”

沈泠无奈地阖了阖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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