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趁着这机会，同她把事情都给讲清楚，可司无双也是性情刚强的女子，毫不给他喘息机会。
面对接踵而来的质问，哪一个都能让思鸿头疼一阵子，他被问的一时语塞，
“无双…我…”
司无双见他终于开口说话，直视着思鸿，眼中尽是伤心、埋怨，想看看他究竟有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半分。
思鸿又道，“想是你到了我这般境地，才能理解为兄的感受…”
“我理解你的感受？你以前从来不和我这样说话，你也从来不要求别人理解你。”司无双冷笑一声，瞪着他，又道，
“好，你叫我理解你，咱们就拿上次在温中善宅中那事来说。她当着我们的面前就敢打你耳光，幸好当时只有我跟闵云舒在场，若是众位兄弟都在，你…！”
她话说到一半，自己都替思鸿羞得慌，不好意思再讲下去，也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忆起当时场景，二人目光不由都躲了开，司无双又道，“你自己好好想想罢！这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吗？你不爱惜自己身子，又可曾想过我们的感受？”
她说着深呼一下，叹了声，续道，“还有，父亲那日费尽心机，假称有江湖奇人的故事，为得就是能把她留下，护她周全。她不允也就算了，当场甩下脸就走人，我从未见过这般蛮横不讲理的！”
说到这里，司无双已是气的胸口起伏，一月来闷在心中的话，终于同思鸿都讲了出来。
“原来…原来那日你不曾离去，我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思鸿望向她问道。
“我离去？我离去你这条胳膊还在么？”司无双向椅背用力靠去，双臂交叠胸前，将目光瞥去一边。
思鸿站在她丈许之外，低声道，“她也是为了我好…”
“甚么！？”司无双眼睛瞪的老大，满面吃惊的看着他，“砍掉你手臂是为你好！？”
“不不不…不是的，我是说她当日与锋三叔的误会，并非是说砍手臂这件事。”思鸿被她凌厉气势弄得有些口不择言，缓了缓神，续道，
“那日她不是存心的，她原是见到你们武功高强，以为你们伙着一起将我这位置给架空了，要对我做甚么不好的事情，这才…这才…”
“不可理喻！”司无双听后更加气恼，瞥了他一眼，又道，
“哥！我知道你就是在偏袒她，你次次都在回护她！你把我们之间的感情又放在何处？”
“她一个人生活惯了的，想是旁人不会了解。”思鸿语气恳切，看向司无双，续道，
“她对外人都存有敌意，并非只针对你们，这个世界上，她只相信我一个人。其实她人很好的，只是看着不易靠近而已，这点你们大有相似之处。”
“你还在护着她！”司无双瞪着思鸿，又道，“快不要这么说，我可消受不起，我跟她没有相似之处！”
此时她只觉思鸿已是无可救药，想到往日情义，心下不由一阵难过，语声中含了几分委屈，
“哥…当时她说我怎么走都走不掉，当面读我给你写的信，这些…你也当作没看见，是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可理喻，你就不想想我为甚么不走么？”
说罢，目光仍是盯着思鸿，却不似方才那般凌厉，倒显得轻柔了几分。
但她不像虞音那般细腻敏感，虞音有时与思鸿吵着吵着自己会先湿掉眼眶，而司无双则是绝无一滴眼泪的女子。
这与她的处境也有关系，毕竟还有一众弟兄等她统领，她比虞音更有男子的气概，也多了三分洒脱。
“妹子，为兄我…”思鸿本想说，我怎么会没看到，可回想起当时两难的情景，自己确是都站在了虞音那边，这还不如没看见，便连忙闭了嘴。
“那日我知道她要来，她敢动手打你，我不想见到她！这才留信离去，可我又偷偷跑回来，为得就是能…”
司无双话到一半，被思鸿打断，他不敢让司无双再继续说下去，截道，“无双…别说了…都是我不好。”
“我只是想多见你一面…”司无双轻声将话说完。二人相对无言，屋内一时静默。
蓦地里一道红影闪过，她已立于窗前，手中还提着思鸿放在远处的酒坛。
“无双！不可再饮，再饮就醉了！”思鸿说着便要上前阻止，不料她施展轻功间周身已生出大梦无照真气，思鸿只觉每靠近一步身体便麻木一分，是以不敢再近前。
“这酒又如何醉得了人？”司无双背对着他问道。
“无双，无论你们怎么想她，无论她有多少缺点，无论她是不是虞姑姑的女儿，她都是我这辈子认定的人。”他见司无双肩头微微颤动，虽心有不忍，但既然都说了，便只能把话统统讲清楚，
“为兄并非要你理解我的感受，只是想让你明白，这种事情…强求不得。待钱塾捻之事办妥后，我便将诸般事务全权交与锋三叔，不必再为我和兄弟们间的问题担心…若是还有人要强加干涉，我也只好从此在你们眼前消失。”
司无双听后将烈酒大口大口的灌入嘴中，却有多半撒在了衣衫之上。心下想着世事弄人，她本以为自己与思鸿算是青梅竹马，天造地设的一对，却直到那日才知有虞怀素这人。
若是这般论起，虞怀素早早便与思潇离义结金兰，那思鸿与虞音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才是在奔赴宿命的约定。念及此处，不由低声道，
“偏我来时…不逢春。”
思鸿听得这句，心中百转千回，好生过意不去，但也只得缓缓退下，好让她冷静冷静。
出了司无双房门，他游游荡荡堆坐在廊间墙边，回想这十余年来与司无双的点滴往事。纵是自己问心无愧，可也终究如同虞音所料，不知何时让她生了误会，想到此处，左右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
忽闻身旁不远处轻笑一声，“怎么？平日挨的打还不够？”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思鸿不知是被自己打的还是怎地，登时晕生双颊，可也好似心中终于有了着落，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全之感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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