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秘密
一夜酒酣尽兴，第二日清晨，宋虞还沉浸在睡梦中，就被赵十一摇醒，“宋宋，别睡了，崔治找你呢。”
顶着眼下淤青，宋虞如行尸走肉般来到正堂，只见群臣衣冠整肃，崔治坐在堂上，神清气爽，丝毫看不出昨晚的欢饮模样。
“宋太守来了，昨夜睡得可好？”崔治笑容和蔼，仿佛只是一个宽厚的长辈。
宋虞扯出一个疲惫的笑，“挺好的。”
乔牧见宋虞有气无力、毫无礼数的模样，十分不屑，他“哼”了一声，将脸转到一边。
崔治倒不甚在意，只是说道，“今日叫宋太守前来，是有一事要与太守商议。”他顿了顿，“明年初就要讨伐永州，这些年征伐不休，青州兵折损过半，如今男丁稀薄，我的意思，是想招募一支女子部曲，不知宋太守以为，意下如何？”
崔治话说地彬彬有礼，对宋虞也甚是恭敬，司马原看在眼里，多了几分玩味。崔维站在父亲的身后，也开始打量起这位不拘小节的女太守。
宋虞答道，“主公明见，招募女子部曲却是前无古人之举，若果真能训练出一支能征善战的女子部曲，那称霸中原也指日可待。”
“哦？宋太守觉得我能够称霸中原？”崔治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似乎是在揣摩宋虞的话。
宋虞换上谄媚的笑，“那是自然，当今乱世，百姓流离失所，黎民盼明君如盼甘霖。”
崔治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乔牧对宋虞的鄙夷几乎写在脸上，而司马原眼中却流露出欣赏。
堂内雅雀无声，过了半晌，崔治才说道，“那招募女子部曲一事，我便交由你去办，如何？毕竟你也是女子，以身为世范，更能鼓动女子之心。”
此话一出，堂下一众衣冠哗然。乔牧急地想要上前劝谏，却被人拦住了。
自古以来，将领募兵训练，与部下同吃同住，出生入死，这些部下自然而然就会以将军马首是瞻，又值乱世，政权更替频繁，士兵便不知太守刺史，而只知道自己的将军。所以招募来的士兵，大部分都会成为将领的私兵。宋虞若当真应下了这件差事，只怕有拥兵自重的嫌疑。
宋虞听到崔治的话之后，面露惶恐之色，“主公，我不过一介村野鄙人，略懂一些拳脚，但募兵练兵，我完全不会啊。”
一阵穿堂风过，掀起寒栗，堂中的帷幕不着痕迹地晃了晃。崔治在堂上看不清神情，宋虞思忖片刻，说道，“不过，属下倒是可以举荐一个人。”
“哦？还有人比宋太守更适合这个位置？”崔治用手撑着腮，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有。裴若望，裴将军。”
崔治有些意外，“你是说，公孙瑾帐下的那位谦谦裴郎？”
崔治只道裴若望颇有姿容，并未重用他，像今日这种议事场合，裴若望是连出席都不配的。
宋虞点了点头，她垂眸，露出小女儿家的娇羞，“裴郎如此姿容，若是由他来募兵，定能说动一众女子。”
崔治一愣，但瞬间明白了宋虞的意思。裴若望俊美，在南中又颇有名气，若他做将领，自然会有大批女子趋之若鹜。裴若望官职卑微，又没有根基，比宋虞更好掌握，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想到刚才宋虞脸上浮现出的红晕，崔治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些什么。
他沉吟片刻，“好，那就依宋太守所言，让裴若望先募兵试试。”
宋虞佯装高兴的模样，“那臣先替裴将军谢过主公。”
议罢之后，群臣纷纷散去，宋虞跟着众人朝外走，崔治却叫住了她，“宋太守。”
宋虞转头，便见崔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宋太守可知，萧宁的军队已经快踏平潼州了？”
萧宁的铁蹄东进，已经将阮武相互攻伐的残部收服，接下来，战火就将蔓延到槐县了。
潼州平原上遍地荒芜，黄沙弥漫，枯枝残桩零星可见，苍凉萧瑟。官道上尽是饿殍和白骨，血肉已经腐烂，只有虮虱藏在破袄中，缓慢爬行。
披甲执锐的大军蜿蜒前行在官道上，旌旗林立。楼珂和莫寒在两侧护翼马车，而颍阳程氏和其他诸位世家也跟骑马跟在马车后，一言不发。
现在的情况已经远远超乎了他们的意料。原本的刀俎，如今摇身一变成为了鱼肉，而从前的傀儡木偶，却在悄无声息中主掌大权，换做是谁，都难以适应。
所以人，包括王邕都没有想到，自己当年送出宫抚养的少女，在暗中培养了自己的势力，同时，还把他们这些百年世族，摆了一道。
如今，他们被迫跟着萧宁一起，从洛京前往四战之地的潼州，而他们的一家老小，全部在洛京为质，谁有不从，萧宁立刻便可以将人夷三族。
马车内锦绣为饰，与外面的人间炼狱格格不入。萧宁靠着凭几，手撑着头，望向眼前其貌不扬的女子，问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狭小的车厢内，祝歆跪在萧宁脚边，说道，“陛下初登大宝，国库空虚，这些将士用命，为的就是衣食和财宝，若是陛下给不了他们想要的，断了他们的生路，只怕会引起哗变。”
“抄没的韩泰家财呢？”萧宁懒懒问道。
祝歆回答，“韩泰的家财早就被他的部下洗劫一空，剩余的几乎是杯水车薪。”
“若是从这些世家手里要钱呢？”萧宁眯起眼。
祝歆摇头，“世家根基深厚，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剪除的。至少在攻下潼州之前，不能轻举妄动。”
马车内暖香熏面，萧宁抬起眼皮，望着祝歆，班上没有说话。
祝歆言辞恳切地说道，“为了陛下的大业着想，为今之计只有让这些士兵入城抢夺财物，以补做军饷。”
祝歆其貌不扬，整张脸毫无记忆点，但说出的话，却如蛇蝎一般狠毒。
过了半晌，萧宁才缓缓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天风自高处吹来，扬起潼州粗粝的黄沙，荒凉空旷。黄沙落不到遥远的青州，只能遥寄哀鸣。
宋虞立于马上，耳畔恍然有悲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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