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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宇回到家里,有些坐立不安。

虽然她不信孟京阳会背着她做那么荒唐的事,但林虹岩如此言之凿凿,倒也让她不得不当回事。原因很简单,林虹岩不是个蠢人,不会撒这么容易被戳破的谎。

所以说,孟京阳去琛江真的是去见林虹嘉?他跟她还有牵扯?

聂宇只觉得心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揪起了似的,一时间竟有些喘不过气。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打算先给孟京阳打个电话。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要先听他说。

然而待她拿起听筒,才想起孟京阳这会儿已经进入演习阶段,通讯基本全断。要想联系上他,需要费极大的周折。如果这事儿当真是个误会,岂不是耽误他的工作了么?

聂宇左思右想,决定等孟京阳演习结束后再说。反正、反正尽管她此时觉得十分煎熬,但一时半会儿还是死不了人。

于是聂宇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期间在公开场合见到过林虹岩两次,她都没再向他展露任何敌意,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心中的焦虑和不安是一日盛过一日,聂宇就在这样的状态下度过了大一最后的一段时光,直至她期末考试结束,才见到姗姗归来的孟京阳。

-

在过去这半个多月里,忙于演习的孟京阳日子也不好过。

本次演习是燕城军区上半年最重要的军事活动之一,一共分三阶段,共四支参演部队。其中孟京阳所在的团是唯一的一支蓝军部队,分别在演习的三个阶段中与另外三支红军部队交手,共取得两败一胜的战绩。

对于一个逐渐丧失昔日主力地位的王牌部队来说,这样的战绩还算说得过去,但参演的另外三支红军部队面对这个战果却笑不出来,尤其是在第三阶段作为红军部队的某师。该师是本次演习中实力最为强劲的部队,却也是唯一一支负于蓝军的部队。不仅如此,该师的失败还是在不设演习预案背靠背对抗的情况下,也就是说,这一次蓝军部队动真格了,真刀真枪地拿下了该师。

眼见着本军区资格第一的部队都败了,且还是惨败和速败,剩下两支红军部队的胜利突然就变得淡而无味了,细细品味,甚至还有几分滑稽和奚落。

在演习结束之后,军区领导组织了两次总结会议,而孟京阳作为蓝军部队的参谋长兼司令助理,第三阶段演习方案的实际制定者,直接被军区司令员孟静东请进了办公室。

“说说吧,你和老劳是怎么想的?”

该日,阳光明媚,司令员办公室里的冷气也打得很足。但孟静东看着杵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却只感觉火气不打一处,浑身燥得很。

“报告司令员,我没明白您的意思。”孟京阳平静回道。确实,孟静东这个问题问的太宽泛了,他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我是想问问你们为什么这么干,第三阶段赢得这么干脆,难不成前两次的失败都是你和老劳在跟我演戏?”孟静东说着有些怒了。这小子,骗骗别人也就算了,居然还骗他亲哥?

“司令员说笑了,前两阶段我和劳团长干了什么,演习预案说的清清楚楚,我们都是照章办事。”

孟京阳四两拨千斤,堵得孟静东有火发不出。可不是么,前两个阶段都是在有演习预案的情况下进行的,按照预案,蓝军输得情理之中。至于第三阶段,说来还是蓝军部队提出的不设预案,导演部众人都道蓝军输急眼了,想打个翻身仗,综合前两场来看又觉得他们掀不起多大浪,便批准了。而第三阶段充演红军的某师又一味托大,演习开始前并未把这个近两年来的手下败将当回事,便造成了现在这个结果。

虽只有一胜,但这已足以惊掉不少人的眼球,尤其是第三阶段军区还外请了观摩团,来自兄弟军区和军事院校,某师丢了多大的人,劳仲辉这个蓝军部队就出了多大的风头。

孟静东沉默了片刻,叹一口气道:“都说旁观者清,你这个外人说说看,某师这次失败的主因是什么?”

“报告司令员,我是蓝军部队主官,严格说来不能算‘外人’。”

孟京阳还拿着乔,惹得孟静东险些拿烟灰缸砸他。孟京阳也顺着他的企图看到了烟灰缸里堆积的烟头,知道老孟是真发愁了,便不再玩笑。

“主要原因是主官意识没跟上,还以为是在打以往那种仗,心理和思想准备不足。”孟京阳说,“该师官兵的整体素质不用我过多强调,如果在思想上再加以转变,以后我们就不好占他们便宜了。”

“赢了便是赢了,何谈占便宜?”孟静东瞥他,“缺乏实战和临战意识,到哪儿都是死路一条,你也不用替他们找借口。”

“好吧。”孟京阳微微一笑,“是我小看了咱们的红军部队,也小看了孟司令员的胸怀。”

孟静东没搭他的茬,因为他现在来拍他的马屁已经为时晚矣。

“京阳,你别以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孟静东平静道,“但事情没有你想的这么容易,如果接下来要你坐一段时间的冷板凳,你有没有怨言?”

“说没有,是假的。”

孟京阳不紧不慢地回答,说完这句却没了下文,这让等着他那句“但是”来转折的孟静东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晃了晃指间夹着的那根烟,示意他继续,然而孟京阳一挑眉,表示:就是这些,没了。

孟静东不由有些黑脸,而后又轻哂了一下。他这弟弟,是有名的不见兔子不撒鹰,要想让他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他也得把态度表到位。然而此时此刻,他还没法儿立刻给他想要的态度,原因也很简单:位置不同,立场便不同,需要考虑的东西也不一样。在一些事上,即便是亲兄弟也不好使。

“行了,你回去吧。我替你们团长通知你,从明天开始你休假了,何时归队再等通知。”孟静东往口袋里摸打火机,“这半年来为准备演习你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孟京阳在心里也叹了口气。看似他刚才不近人情地逼了孟静东一把,实则也是他没辙了。好在,他是被礼貌地“请”出去,而不是一声“滚”。

“少抽点吧。”敬完礼要走时,孟京阳没忍住,丢下这么一句。

“你放心。”孟静东没看他,依旧继续摸口袋,“本年度的体检刚做完,我身体好得很。”

“我不是担心你。”孟京阳火上浇油道,“我是怕您家属被您这身烟味儿臭晕。”

“嘿,你小子——”孟静东生气了,一拍桌子站起,看见他手里拿的东西又愣住了,“我打火机怎么到你那儿了?你什么时候趁我不备摸走的?勤务兵、勤务兵,给我拦住这个小贼——”

说话间,孟京阳已经含笑走远,顺便将打火机扔进了外面的垃圾桶里。

-

孟京阳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先去见了劳仲辉。这边劳团长也接到了他“被迫”休假的消息,俩人相对无言片刻,又不约而同地苦笑出声。

“不管了,反正能干不能干的都已经干了,既然首长体恤咱们,那咱们也不能不识抬举。”

劳仲辉拍拍孟京阳的肩膀,让他放心回去。孟京阳看着他鬓边生出的白发,想说些什么,又忍住了。

“回见。”

抬手郑重地敬了个军礼,孟京阳利落转身,离开了。

坐在回家的车里,孟京阳的心情舒缓了些许。他先去了趟干休所,看了看孟锐挺,又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扫去多日的征尘,才清清爽爽地往家走。将车停在家楼下的时候,正好看见聂宇背着书包从楼口出来,孟京阳立刻上前,叫住了她。

“小宇——”

目光落在聂宇脸上,孟京阳的声音一滞。不过半个多月未见,聂宇看上去竟然瘦了一大圈儿,好像是生了一场病似的。孟京阳快步走到她面前,抬起手,想摸她的脸。

聂宇则是一脸的意外。

她两天前就考完试回来休息了,在等待的这两天里,她数次想给孟京阳打电话,都忍住了。明天实验室那边还有些事需要处理,她想不如今晚回宿舍,那里冯瑛和鲁静都在,有人陪着,她也能睡个安稳觉。不想才一下楼,这个日思夜想的人就回来了。

“你——”聂宇开口,嗓音不觉有些沙哑。见他手伸过来,她不露痕迹地往一旁让了下,轻抿了下唇,重新开口道,“你回来了,演习结束了?”

“对,彻底结束了,团长给我放了假。”孟京阳说着,目光依旧在她脸上逡巡,“怎么瘦了?哪里不舒服?”

“没有。”聂宇摇摇头说,“可能是准备期末考试有些累,胃口也不太好,就瘦了。”

孟京阳脑海里却冒出一个念头,心想聂宇这状态会不会是怀孕。转而又自己否了自己,因为他们的措施一直都做的挺好。

“这是要回学校?”孟京阳见她带着包,便问,“考试还没结束么?”

“结束了,只是实验室的事还没处理完,需要再忙几天。”

老实孩子聂宇回答道,孟京阳闻言就说:“那明天早上再过去吧,我送你。”

“……好。”聂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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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之后,聂宇将书包放下,就一直在沙发上坐着,话也不多。孟京阳在旁归置自己带回来的东西,见状仍是有些不放心——聂宇这状态真的是太不对劲了。

“真没有生病?”他再一次确认,“去医院看过没有?胃口不好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聂宇摇了摇头,见他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心中漫起一股酸涩。她强忍着压下,对孟京阳说:“我有话想跟你说,确切地说,是想问你。”

“……”

孟京阳对上她的眼眸,里面无波无澜,却让他的心里生出某种预感。他在聂宇对面坐下,用目光向她示意:可以问了。

聂宇却避开了他的视线,手轻抚着沙发边,她垂眸道:“上个月你去琛江,是去见林虹嘉的么?我不瞒你,这是林虹岩告诉我的,他是林虹嘉的亲弟弟。所以,关于你上个月去琛江的目的,也希望你如实告知。”

果不其然!

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但又有一块更沉重的压了下来,悬在那里,让孟京阳一时觉得有些胸闷。他轻出一口气,说:“我去琛江,是去见林虹嘉。但这其中并不包含一点私人情分,而是另有原因。”

他将话停在了这里,意思是这个原因不大方便告知。也许是因为他不想说,也许是顾虑到林虹嘉不好说。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聂宇低声反问,“还有林虹岩是林虹嘉弟弟一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最起码你上次打电话来问我林虹岩全名的时候,你肯定反应过来了,对不对?”

“是。”孟京阳苦笑了下,“我当时想着等演习结束之后找到他,我们摊开来谈一谈,没想到——”

没想到隐忍了那么久的林虹岩不想忍了,直接找上了她。

“抱歉小宇,牵连到了你。”孟京阳低声道歉,心里已经有了怒意。

“我是很讨厌林虹岩的做法,但是真正伤到我的人,不是他。”聂宇低喃道,“孟京阳,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初林虹嘉是为什么去的琛江,这里面跟你有关系吗?如果你们之间真的再无一点私人情分,我想不通你瞒着我的理由是什么,我是那么不通情理无法沟通的人吗?”

“绝不是,聂宇。”孟京阳立刻说,“但我和林虹嘉之间发生的种种,是无法用一句话说清的。里面牵扯到的许多人和事,我这会儿也不想谈。我唯一可以向你保证的是,以后我们绝不会再见面,我也不会再在这种事上对你有所欺瞒。”

“……”

聂宇看向孟京阳的眼神中溢出一抹决然。

“不可以,孟京阳。”她低而沉的说,“我可以容忍你一时的隐瞒,但不能接受你自作主张地不予告知。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我们整个小家的,且你隐瞒我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我不接受。”

这样说着,她的眸光闪过一瞬的晶亮,最终还是没忍住,涌上来了些许泪意。

孟京阳的心里顿时变得很难受,连带声音也沉哑了下去。

“澄澄……”

“我可以给你考虑的时间。”聂宇飞快地打断他的话,也是怕再不说自己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你可以准备话术,反正我这人也挺好骗。但是孟京阳,我也有我的底线。”

丢下这句话,聂宇重新拎着书包,站起了身。

“我今晚还是回宿舍去,等你考虑好了,直接打我手机。”

聂宇离开了。

-

傍晚八点,夏日的烈阳终于意犹未尽地落山了。孟京阳已经很少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感觉到黑寂,如今夜晚重新降临,他起身打开房间里的灯,看着周遭空静的一片,心中竟觉得难以忍耐。他长出一口气,出了门。

今晚大概是无人能睡个好觉了。不光是学生宿舍里的聂宇,也不光是开着车驶出家属院的孟京阳,还有科大校园一角的林虹岩。

在参加完毕业答辩之后,林虹岩就顺利拿到了学位证,成为了一名硕士毕业生。计算机学院这边也正式录用了他,并为他安排了一间单身宿舍,林虹岩抽时间收拾了自己不多的行囊,准备赶快搬过去。

宁露赶来给他帮忙。她自诩女生心细,这种事上比男生有优势,但等她到了的时候,林虹岩已经收拾好东西装上了车,只等出发了。宁露不免有些惭愧,将自己提来的几瓶水一一分发给了来帮林虹岩搬家的两位师兄。

“谢谢小宁,有你在可真好啊。”其中一位胖师兄拧开矿泉水的瓶子,猛灌了几口后玩笑道。

宁露羞怯地一笑,转而期期艾艾地看向林虹岩。

被她报以殷切注目的男人此刻不知正在想什么,眉头轻蹙着。听到胖师兄的话,他转过头对他说:“师兄,你和师弟先帮我把东西搬过去吧,我和小宁有话说。”

“行行行,这点事儿交给我俩了。你和小宁多处处,今晚不过来也行哈。”

林虹岩在人文学院里人缘极佳,胖师兄拍着胸脯开句玩笑就走了。林虹岩有些无奈,待那两人走远,他回过头对宁露说:“小宁,真是不好意思,秦师兄说话随意惯了,如有冒犯的地方,我代他向你道歉。”

“不不不。”宁露连摆手,“也没有冒犯,我的心思,林师兄您是知道的呀……”

从喜欢上他之后,宁露就很少称呼他老师了,反正他又不是她们外语学院的辅导员。

“我当然知道。”林虹岩说着,却突然叹了口气,“但是小宁,有一件事我早该告诉你了。”他转而看向宁露,一字一顿道,“我有女朋友,不是单身。”

“……”宁露瞠目,舌头一时也打了结,“林、林师兄……”

“先前不说,是怕伤害到你的自尊,毕竟你也没有明着向我表露好感。但现在未免造成更多的误会,我想我还是挑明了比较好。”

林虹岩撒谎了。其实宁露第一次来办公室找他的时候,他就看出了女孩儿的心思,只是当初他以为她的聂宇舍友身份会对他有用,便虚与委蛇地与她周旋着。现在一切假象都从内里撕破并被摊到了日光下,他也不想再利用这个女孩儿了。

当然,在宁露看来,他这么做其实很是无情。可有什么办法呢,喜欢的一方总是更卑微。

“抱歉,林师兄。”宁露低声说,“我给你带来了困扰。”

“并没有。”林虹岩说,“是我该向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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