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忧郁3
距迈沃洛苏醒还有28小时。
第六天。
光刃扎进了叶莱克依的肚子，却因为之前消耗过多，激光能量不够，闪了两下后，就像坏掉的灯泡一样，不亮了。格力扎握着激光刃的实体部位继续往里捅着。
“再捅就漏了。”叶莱克依叹了口气，无奈道。而他手中拿着的粗大针管也在同一时间刺入格力扎的胳膊。其实叶莱克依更想刺进脖颈的位置，被格力扎躲过了。
“操。”女alpha终是于今日，首次在叶莱克依面前发了言，“怎么又是这东西。”
格力扎的耐药性顶到头了，也只能算个A级水平，却遇见了个S级的绝命毒虫，真是应了阿飞那话唠所说的，东方国家的一句老话：屋漏偏逢连夜雨，麻绳偏挑细处断。
她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脱离大脑的控制，她翻过身靠在轿车车身侧旁，与叶莱克依并排坐在一起。
一把弹匣清空的手枪恰巧早早落在两人之间，分出了条泾渭分明的线。
两个面容相似的，垂死的，又在刚刚以命相博的，敌对的alpha全都倚靠着黑色的轿车，他们坐在地上，四周是一些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家族成员。
“操。”叶莱克依也爆了句粗口，“你怎么还没死。”按照道理来说，药剂的效果应该会在这个时候带走格力扎的命。
“说不定剂量更大点，哥哥的愿望就能实现了呢。”格力扎感受着全身上下发僵的肌肉，她现在连根手指都动不了。
叶莱克依嘴唇已经完全变成了灰白色：“亲爱的妹妹啊，能把哥哥逼到这个份上的，独你一份，我记着了。”
“谁不是呢，真是日了狗。”格力扎的眼睛里死气沉沉。
两个全都满身鲜血的人隔着一把枪的距离望着雾蒙蒙的黑天。
“妈的，你他妈至于这么玩命吗？”叶莱克依道，“不就请你的情人吃个饭，认识一下吗？”
格力扎狠道：“去你妈的认识。”
叶莱克依喘了口气，他的眼前因为失血有些发黑，男人放软了口吻：“说起来，克丽丝姑姑与我母亲之间还是朋友呢。”
格力扎沉默了很久，久到叶莱克依以为这狗崽子终于死了。
“是啊。”格力扎说，“所以我临时改变了计划想给你个痛快。”
“因为这个，一些原本会用在你身上的手段就用不上了。”
“你临时改的计划，就是直接给我的肚子开个洞？”叶莱克依咳了两下，腹部的伤口流出了更多的血水，“十分感谢，我会如数奉还的。”
没有得到回复，叶莱克依微阖着眼皮继续等了一会儿，除了晚春的风声，周围一片死寂。
男人心头生出了一阵狂喜，格力扎终于完蛋了吗？他想着。
叶莱克依很久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从心底产生的喜悦感了。
他就说么！那可是由他本人亲自研发的最新型药剂，怎能可能会出现问题！至于加大剂量？经过严谨计算得出的黄金配比不需要变动！
就算格力扎再怎么是个怪胎，也，也！
叶莱克依瞪大眼睛：“你……你他妈……怎么可能？”他虚弱又极为震惊地问。
格力扎在男人的视线里缓缓站起身，露出个极致血腥的笑来，她沉默着走向一动也不能动的叶莱克依，发光的刀刃在男人眼前闪了一闪，下一瞬便扎进了他的心脏！
然而一阵风轻轻吹过，叶莱克依的视线重新聚焦，他的面前什么都没有，更没有站起身的格力扎。
他移动眼球，在身旁不远处，身穿黑色风衣的女alpha靠着车身一动不动，好似已经死去了。
格力扎并没有站起身，那只是男人的一场幻觉。女alpha的情况非常危急，最新型药剂对身体以及大脑的毁坏力不容小觑。
这对叶莱克依是个好消息。
他却没能因此感到快乐了，长时间被这不要命的狗东西跟在身后玩命地追杀，男人觉得自己怕是快患上了创伤性应激后遗症，都已经出现幻觉了。
他的眼神阴毒又充满杀意，尽管现在稍稍动一点就全身都在发着疼，他却缓缓挪动着，握住了汽车玻璃掉到地上的碎片——他要确保格力扎真的咽了气，再没有活的机会。
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也低估了格力扎对他造成的伤害，叶莱克依合理怀疑格力扎在身体失控之前，特意与他拉开距离，便是预料到了现在这个情景——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格力扎的脖子，却没法更前一点。玻璃掉到地上碎成几片，他大口喘息着，感觉四周的地面在不断抖动着。
妈的，他可能有点脑震荡。
夜色里，有车灯的光束照亮了这处弥漫着血腥味的废墟。一辆又一辆的黑色轿车停在区域四周。
身穿正装的助理微微弯着身体打开车门，一只金色的拐杖拄到地面上，随后，一双黑色皮鞋踩在了路面上，瓦尔莱特的老家主扶着礼帽走了出来。
他站在这激战后的，人与车与血组成的垃圾场，却因着自身的气质，把这破落的一切染上了些许优雅颓唐的美丽。
伊尔代立环视了下四周，最后把视线落在废掉的轿车旁，两个并排坐着的alpha身上。
他俯视着面前的一切，维持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格力扎生死未知，而勉强睁着眼睛的叶莱克依则轻轻笑了下，一如往日那般向自己的父亲问着安。
“晚好，父亲。”年轻的alpha左侧眼睛上带着一只黑色的眼罩，眼罩上面用金丝勾勒出紫罗兰花纹做装饰。这给男人展露出的那份温和的轻笑添加上一丝匪意——
向来活跃在各大高端聚会的，以优雅温和的绅士形象示众的年轻继承人，混不吝地坐在父亲面前，一反外人眼中的高贵形象，反倒像极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海盗头子。
伊尔代立面无表情地与叶莱克依对视着，相似的冷绿色眼睛互相望着，犹如两条冰冷阴诡的毒蛇在相互审视。
拐杖抬起又落下，发出一声并不算明显的敲击声，老家主身后那些一直处于待命状态下的医护人员宛若被按下了开机按钮，他们涌向昏迷状态中的格力扎，对她进行着一系列必要的医疗救助。
而叶莱克依身旁，那些医护人员只是站在他离一步外的位置，没有任何动作。
叶莱克依微不可查地发出声嗤笑。
“父亲。”他再次叫了一遍，在此期间他又咳出了几口红色的血水。男人已经再无体面可言了，他的唇下，衣服皆是粘稠的暗红硬斑。
他没有听见对面的回应。
叶莱克依垂下眼睛，心里的嘲讽与愤怒愈发浓烈，他却表现得愈发谦卑。
男人低下了一直仰着的头颅，他张开嘴：“我向您认错，不会再有下次了。”
“下次”指的是什么呢？
指的是类似的不体面的情景，类似的污了颜面的伤势，类似的……没能把制造问题的家伙在尚有机会可以动手清除的时候，一击毙命的判断力——这些，没有下次了。
他太温和太友爱也太心善了，他对格力扎太好了，所以错过了杀死这只害虫的机会，他发誓，在往后余生的全部日子里，再也不会犯下这种错误。
叶莱克依眼中的视野越来越模糊，他强撑着继续道：“我没有处理好与妹妹的关系，她发点火也是应该的，眼下的这一切，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有尽到责任。”
他说得那么诚恳，与他心中所想完全相反。
伊尔代立一言不发着，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地上被血水覆盖的男人，看着年轻alpha苍白色的脸。
“先回家。”伊尔代立只撂下这三个字，转过了身，走回轿车。
车旁站立的助理先是鞠躬，而后拉开车门，伊尔代立坐进了车子后座，整个人隐入黑色的阴影里，只能隐隐看出些轮廓——像一只潜伏在黑夜里的，藏起身形的狮子。
车门关上，叶莱克依周围那些医护人员突然活了过来，终于开始有所动作。
……
距迈沃洛苏醒还有25小时。
第六天。
华丽的水晶吊灯下，一张摆满了各种食物的长桌旁，伊尔代立坐在主位，叶莱克依与格力扎则一左一右坐在他两侧。
不得不佩服一下alpha强悍的身体素质，哪怕不久前已经衰败到似乎立刻就能见到上帝，但仅仅经过几十分钟的救治，便又能活蹦乱跳地吃晚饭。
这大概算的上是一场气氛诡异又极其沉闷的家庭聚餐。在这深夜，几近凌晨，灯光未能给这场过于迟来的家族晚宴添上分毫的温情，何况在场三人中的其中两个，身上头上还带着刚刚才包好的纱布。
叶莱克依看了看自己对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吸饭的格力扎。男人非常希望这场倒胃口的晚宴里能出现一点小小的意外插曲。
比如自己亲爱的妹妹忽然被嘴里的饭菜噎死，又或者，这位可爱的妹妹身上一些隐秘的急症突然病发。
只是女alpha身上脸上虽然全都挂了彩，可她的胃口简直好的不像样子。
叶莱克依的眼角微微抽了抽，或许真的得再加点剂量，他想着，又看向坐在上位的伊尔代立。
伊尔代立正偏头看着格力扎进食。
只能通过微白的鬓角窥探出一二分年龄的老家主，手中拿着刀叉，却定格在半空，望着格力扎有些愣神。
伊尔代立察觉到了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抬起眼皮，扫了叶莱克依一眼。
这斜斜瞟来的眼神里暗含警告，叶莱克依摸了摸鼻子看向自己的餐盘。
刀叉放回桌上，伊尔代立打破了餐桌上蔓延的沉默。
“格力扎。”老家主开口道。
被点名的格力扎放下手里的餐具。
长桌上，三个气质都有些冷冽的，长相相似的瓦尔莱特们，开始了一场简短的家族谈话。
“有什么委屈直接与我说，没必要采取这么极端的方式。”伊尔代立道。
格力扎用叠好的餐巾碰了碰嘴角，语气乖乖巧巧：“好的，爸爸。”丝毫看不出追杀叶莱克依时的疯狂。
“叶莱克依。”伊尔代立沉着声音。
“在，父亲。”叶莱克依笑着答道。
“向你妹妹道歉。”老家主道。
“抱歉，妹妹。”叶莱克依笑着，“作为补偿，邻近伊列斐克歌宫的那栋别墅，归你了。”
他划给了格力扎一处价值不菲的房产。
“这件事到此为止。”伊尔代立为整件事情画上了句号。
“格力扎，你身上的药剂残余还很严重，接下来的日子就在研究院接受治疗。”
接受治疗吗？格力扎想到了那些影响记忆的绿色药液，她看向伊尔代立的脸，只是，从这个所谓的，父亲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漏洞。
“好的，爸爸。”她乖巧道，如一个真正的，体贴的女儿。
“至于你。”伊尔代立站起身，对斜靠着椅背，显得有些吊儿郎当的男alpha道，“跟我来趟书房。”
临走前，伊尔代立的手半抬起来，似乎是想摸摸坐在餐桌旁，格力扎的脑袋，但那只手在中途顿了顿，最后落在了金子材质的长杖上。
“吃饭吧孩子，不够还有。”伊尔代立的口吻中十分罕见地带上了点温情，他看着桌面上断崖式下降的菜品量，慈爱道。
离开了餐厅，伊尔代立与叶莱克依一前一后走在古朴又幽静的长廊。长廊的侧壁上刻着紫罗兰浮雕，地面上铺着某种动物毛皮拼合制作的毯子，皮鞋踩在上面发不出一丝声音，他们二人间沉默着，好像整个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但并不是说这偌大的别墅没有佣人仆从，这些佣人仆从只是全都隐藏在了不引人注目的边边角角，只有被召唤时，才会站到主人的视野里。
在伊尔代立书房前的那片区域，是个小型展厅，哪怕是阿维那多斯最宏大的博物馆，都没这处位于私家别墅最深处的展厅来的华贵精致。
那里面展览的却并不是什么瓦尔莱特的历史渊源或者一些奇珍异宝，反而是一张张有些发黄的旧照片，还有些零零散散的奇怪装置。
这些旧照片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有着同一个人——更成熟也更优美的格力扎。
确切地说，是与格力扎长相相似的，她的母亲，克丽丝黛珞·瓦尔莱特，而那些奇怪的装置上也无一例外刻着这个名字。
叶莱克依静静望着这些老照片上温柔笑着女人，又把视线落到奇怪装置之一——
一个跳频扩频的装置，将八十八个无线电频段对应钢琴键数，让无线电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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