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着男人的手,苏明婳谨慎地四处看了看,直至大堂平台花园的转角深处,确定屋内的人视线所不及,更听不见说话声,才停下脚步,烫手般地从男人的臂弯里抽出自己的手。
“先生,刚刚真是多亏了你。”
她也不是真的恬不知耻,才攀着男人不放手说完那番话,这时下了戏台,面对自己随手抓来搭戏的男主角,还是有几分赧然。
“不用客气。”男人目光深远,静静凝望她,又像透过她望向了虚空而无尽的远方。
苏明婳刚刚戏精上身,想到自己还加戏抚摸过男人的黑色领带,连忙从包包里抽出一张纸巾,手足无措地擦拭她手指抚过的地方。
慌乱中一抬头对上男人的眼神,乌黑瞳仁像浸了墨,目光炯炯,里面倒映出她。
意识到自己又快要靠在男人身上,她连连退开好几步,尴尬解释:“我刚刚摸过,我帮你擦一擦,我怕你有洁癖……”
男人说:“你的手指很干净。”
苏明婳:“……”
苏明婳后知后觉自己行为窘迫暧昧,简直有撩拨之嫌了,还口不择言。她抓着纸巾慢慢擦擦手,犹如拭去了羞耻的动作残留,逐渐回归冷静,极快镇定下来。
附近没有见着垃圾桶,她随意将纸巾塞回包包里,依然保持社交距离面朝他,笑脸洋溢,热情道谢:“先生,不好意思刚刚耽误了你的时间,打扰你了,谢谢你热心帮忙配合。”
男人手臂空荡荡,随手插进裤兜里,大长腿从容伸展,一副松弛而从容的样子,淡声说:“不用谢,我没有配合。”
苏明婳以为他是谦虚,伸手比赞,大力夸赞:“你演得太好了!你说领证,我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简直像真的!你没看见我同学都被你镇住了!还是你厉害,一句话就打发了他们。总之太谢谢你了,看见讨厌的人不开心,我可太开心了。”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与其内耗,不如发疯。她可是深有体会,发疯的乐趣令她心情好了起来。
男人突然说:“就是真的。”
苏明婳还在得意洋洋回味刚刚的虐渣打脸,呆了一下:“啊?什么真的?”
“我们要去领证结婚是真的。”
男人神色自若,就像他说了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朝她挑挑眉,“你难道不是在等我回来和你一起去拿结婚证吗?”
苏明婳:“……”
和他一起去拿结婚证???
虽然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但是苏明婳万万没有想到,随手抓到的男人,比她还戏精。
这是有多么入戏?才演上就当真了。
她以为自己发疯,他竟然比她还疯。
演个戏而已,他不会赖上她了吧?
这如果不是碰瓷——看他的样子,应该不是吧。那就是神志不清醒了。
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招魂一样说:“先生,戏演完了,非常谢谢你刚刚愿意娶我陪我演戏,现在我们出戏了,快点醒来吧!”
男人抓住她摇晃的手腕,五指箍住她,声音有力,话语简洁铿锵也有力:“我没有演戏,我愿意,今天就是我们结婚的好日子。”
苏明婳瞠目结舌,啼笑皆非:“我知道我长得挺漂亮,但先生你更是一表人才,光天化日,大可不必这样吧?还是你想跟我去一趟警察局?”
她下巴微抬,扬眉看他:“先生,你现在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是谁,你要结婚的女人是不是我?”
男人面不改色,直视她的眼睛:“就是你。”
苏明婳:“……”
男人目光幽深如海。在荒谬又疯魔的时刻,她开始忍不住滑稽地想,这不会是哪里来的演技帝吧,眼神戏都这么精彩。
不怪冯歆然拿小明星来调侃他,男人的长相气质,完全不亚于男明星。虽然她对娱乐圈毫无兴趣,但也有挂念的人在娱乐圈。她知道总有一些糊咖小演员有演技有戏瘾,但没有背景没有资源难出头。
看他这清高的样子,莫非真的也是其中之一?
传媒专业不乏在娱乐圈工作的人,或许她可以和祝舒真一起想想办法,多联系联系同学,帮他介绍一点工作。
说不定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无人在意的糊咖小明星也可以成为星光璀璨的大明星。这算是体验养成系?
清冽的声音打断她的神游天外:“我们昨晚已经说好,今天下午去领证。”
还没出戏呢?还想赖上她?还真不怕她打110?
她下意识没好气说:“……谁跟你昨晚说好的?梦里的昨晚!”
等一等——昨晚?!
一道天雷轰隆劈下来。
她蓦然瞪大眼睛,目光一寸一寸落在眼前随手抓来演戏的陌生男人身上。
男人也很高,身姿颀长站在明媚的春阳里,宛如一杆笔直挺拔的青竹。太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侧颜氤氲在淡金色的阳光里,容颜清俊,神态清冷,却自有一股清风霁月的儒雅风华。
他们此时身处的高空露台,全方位俯瞰花城CBD金融中心,一条蜿蜒的大江穿城而过,流过蓝天白云下鳞次栉比的钢筋水泥丛林,盛大又繁华。
浩然相对,一江春水潋滟生光。春水初生,春光初盛。
他抬腿迈步朝她走近。
长风浩浩吹动他的衣袂纷飞,春风拂面吹起她的长发飘飘。
她伸手拂开遮住目光的发丝,望着男人一步一步从春光里来,一身明媚,仿佛再次披星戴月踏光而来。
江畔何人,江月何年,依稀恍然如旧梦。
——这就是昨晚的好心男人?!
好像是。
原来是他。
男人终于放开了她的手。
苏明婳无地自容,尴尬到想扣地洞,看看天看看地,看看近在眼前高高耸立的花城塔,又看看蜿蜒流淌的大江,最后讪讪看着他:“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眼神不好,方才没有认出你……那个,我昨晚喝了太多酒,太困了不清醒,不记得后来的事。”
男人撩眼看她,淡淡勾起唇角:“没关系,我知道你记忆也不好。”
苏明婳:“……”
男人目光一瞬不错看着她,善意提醒道:“我们现在需要回到江边,再来一遍,帮你找回记忆么?”
昨晚她遇见他就是在江畔。这个地方她还是牢牢记得的,就在眺望所及处,步行一刻钟即可抵达。
但她此刻最不需要的就是旧地重游,旧梦重演。
苏明婳赶紧说:“不用了,不用去,我知道是你。”
至于为什么不记得他了,她无法解释,也不想解释,醉酒就是最好的理由。
头上太阳当空照,他们两个人就这样伫立在正午的艳阳下,一时默默无语。
她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匆匆丢下一句:“对不起,稍等一下,我去买瓶水喝。”即使找的借口非常强大,也掩饰不了想要落荒而逃。
“这里就有水。”男人叫住她,指指露台餐吧,“我们坐下喝杯茶可以吗?”
然而苏明婳此时最需要的就是离开这家酒店,她胡乱说:“我不想在这里喝茶,我要出去买水喝。”
话说完不给他反对的机会,转身就走。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跟上来,这算是一个跑,一个追么?紧追不舍,上演逃婚新娘?
她晃掉脑海里离谱的遐想,不敢朝后看,疾步朝前走。一边鄙视自己没出息,一边努力回想昨晚的记忆。
她怎么会和这个男人约定结婚领证呢?是随手抓住了这个男人吗?
男人不疾不徐跟在她身后,默不作声。两个人乘坐电梯,一路沉默无言,下楼出了大厦。
脚踏在平地上,苏明婳长长吁了一口气。离开逦月,她有一种离开事故发生地的感觉,可以稍微喘一口气。
买过快餐面的那家便利店在十字路口的左边街道,她走过一遍,还算有印象,径直带着他走过去。
男人没有打扰她,一路上,记忆却没有灵光乍现。任凭她如何努力回想,如何暗地里打量男人,试图从男人身上找到记忆的线索,昨晚那丢失的半截记忆就像封闭在暗黑的盒子里,找不到打开的开关。
她不是头一回遇着这样的状况,六年多前她也丢失了一段重要的记忆,其实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很重要,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确实忘了一些事情和一些人,而且至今也没有想起来。任凭她如何寻找,甚至是重访旧地,那段在伦敦的记忆都是大片大片的空白,沉没在时光的茫茫黑洞里,打捞不起来了。
也许她是习惯性选择失忆,以后终将会逐渐忘掉很多事,生命里重要的、不重要的人和事,都会渐渐遗失在记忆的黑洞里。也许她的病更严重了,像爸爸妈妈说的那样,她就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精神病人。
如果一个人没有记忆,喜怒哀乐都不再忆起,不知来路,不知终将去往何处,那生命里还会剩下什么?
她想起曾在书中读过一句刻骨铭心的话:“生活不是我们活过的日子,而是我们记住的日子,我们为了讲述而在记忆中重现的日子。”
写下这句话的伟大作者,年老时不幸罹患老年痴呆症,87岁时因病去世,留下一本永远未完成的文学自传《活着为了讲述》。
她无比惆怅,下意识又悄悄抬头看身边的男人,却蓦然对上了男人看过来的目光。她只觉得他的目光深沉又复杂,似是探究和疑惑,还有什么她抓不住的东西一闪而逝,看得她的心突突直跳,立时心虚垂下眼。
男人看着她低垂的黑色头颅,眉毛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www.nmxs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