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从外面推开,侍女进屋点灯奉上饭食,另有一人将托盘举到她面前,请她亲自掀开红绸。

嫁衣鲜红如火,金线绣出牡丹花纹,华美溢彩。

但布料单薄,她都能清晰看见手指上的红痣。

哪里是什么正经嫁衣。

审刑院的官员如何会帮李钦强占她?

姚雪乔心头蒙上疑云,问低着头的侍女:“带我来的大人在何处?”

侍女一味低着头,一言不发。

“李钦大费周章将我弄来,可说何时娶我?”她换了话术,仿佛饶有兴致,抚摸柔软的嫁衣。

火光照映在她的眉心,明眸如星月。

掌灯的侍女有使命在身,见她流露出几分妥协之意,好言劝道:“小姐好生等待,良辰吉日定在明日,届时公子会来此与小姐共度良宵,缔结良缘。”

姚雪乔品出不对劲。

城阳侯府好歹是勋贵世家,府中公子娶妻必定要摆足排场,彰显侯府权势财力。

还有,什么叫李钦会来此,看来她所在之处并非城阳侯府,大约是李钦的某处私宅。

原来李钦不是要娶她,是想背着城阳侯,强纳她为妾。

按照律令,强占良人为妾者须徒刑二年。

可妙就妙在城阳侯担任刑部侍郎,事后她诉讼无门,兴许还会被反将一军。

不过即便李钦不是纳妾,而是娶她,她也绝不会令他如意。

“既然如此,准备热水,我现在要沐浴。”姚雪乔乖巧温驯,眼眸温柔垂下,任由她们近身为她更衣梳洗。

浸泡在热水中,她捋着柔顺的青丝,略有羞涩,水润的眼眸看向侍女:“明日嫁为人妇,我有许多不懂,我的侍女秋意如同我的亲姐姐,可否让她来陪我说说话。”

侍女面面相觑,随后一齐摇头。

姚雪乔不满,“那明日呢,我要出嫁时她须得陪在我身边,否则我不安心。”

书香门第,官府家眷难免有些娇脾气,衣食住行离不得从小便在身边伺候的人。

侍女没立即答应,但态度缓和,“待奴婢请示总管,请小姐早些歇息。”

睡在陌生的床榻是如何能安稳,更何况秋意情况未知,明日等待她的更是一场无法摆脱的浩劫。

姚雪乔辗转数次,熬到天色朦胧。

她没打算睡觉,衣裳完完整整穿在身上,推开门出去。

守夜的侍女打着哈气,见状登时睁大眼睛,寸步不离围在她身侧,“小姐不安心睡觉,要去往何处?”

姚雪乔在廊下转悠一圈,连声叹气,忧心忡忡道:“我爹在家中的柏树下藏了一坛女儿红,准备在我出嫁那日清晨取出,与我们全家共饮。可如今他身陷囹圄,娘也不知去向,幸得李公子不弃之恩,容我在此待嫁,否则我不定要受多少委屈。”

“如若可以,能不能请你安排人,去我家中取来那坛酒,供我与李公子共饮,答谢恩情。”

侍女睡眼迷蒙,陪着她走了许久的路,早已没什么耐心,“此处离京城甚远,如何来得及?新婚之夜合卺酒早有安排,小姐只管进去睡觉。”

姚雪乔拧着秀眉,回想裴云菁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像模像样道:

“昏礼在晚上,从京城南城门至北城门也跑不了整整一天,若是有心怎会来不及。我看是你存心与我不对付,待到我与李郎成亲,绝不留你这样的刁奴在身边伺候。”

一旦被拨到私宅,明面上她们仍是城阳侯府的奴婢,但整日面对的将会是这位见不得光的主人爱妾。

侍女一时慌神,高门大户里待久了,什么样折磨人的手段都领略过,得罪女主人至少要去半条命。

且思量姚雪乔神色语气,绝非看上去那般柔弱可欺。

“小姐息怒,实在不是奴婢不想,只是……”

侍女悄悄抬眼,见四下无人道:“临近的庄子住着贵人,不可冲撞,公子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出被人看见。”

看来还没出京城地界,或是没走太远。

只是姚雪乔纳闷,既然是李钦得罪不起的人家,他又为何要在那户人家眼皮底下强占她?

将她关在另一处僻静院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是更好?

她又好奇了,故作惊讶:“什么样的贵人,能越过城阳侯府?”

侍女老老实实摇头,她一直在后院忙前忙后照顾姚雪乔,生怕她闹出动静惊扰到河对岸的庄子,不曾出过门,“奴婢不知。”

宅子里的仆役都出不去,她要想逃出去难于登天。

姚雪乔兴致索然,借口睡回笼觉回屋。

院子里传来洒扫的声音,仆役们在各处门楣悬挂红绸,迎接晚上的喜事。

屋里悄无声息,忙活一早晨的仆役只当她仍在睡觉,办事之余闲谈起今早的见闻。

“就里头那位,她爹的罪定下来了,你猜流放去哪?潮州听说过没,多的是你没见过的蚊虫蛇蚁,且距京城十万八千里,没准路上就染病死了。记不记得得罪侯爷的胡老爷,他就是死在往潮州赴任的路上。”

潮州乃瘴疠肆虐之地,自古官员流放至此,鲜少能重回京城。

或是如他所言死在路上,或是死于瘴气,或是遭朝廷彻底遗忘,老死岭南。

另一人压低音量:“你从哪听来的,公子不是说了不许外出?”

那人满不在意:“嗐,公子金尊玉贵,想一出是一出。浆洗衣裳,打水做饭,哪个离得了水?今早我在河边洗衣裳,对岸那户似要回城,接她们的人说起这些话让我听见了。”

“消息一出,那庄子里的丫头婆子忙里忙外,护卫火烧火燎骑马回城。”

涉及太子,兹事体大,京城里的权贵同气连枝,没有能独善其身的。

终南山道观后这一片寸土寸金,林繁叶茂,溪流清澈,远离京城喧嚣,向来是达官贵人清心隐逸之地。

提到那户人家,仆役难免好奇:“我远远瞧过她们的庄子,足足有咱们侯府两倍大,不知是京城里哪家的家眷?”

一人答道:“听山间村民说,北狄当初欲迎娶帝女,陛下不舍长安公主,以公主入观修行为由拒绝,在此建立宅院供公主隐居。后来北狄使者回国,公主修行一事不了了之,此处便荒废多年,无人居住。”

“不过长安公主成婚后反倒时常来此,坊间流传她与道观的道士……”

涉及皇室秘辛,他们的声音渐渐弱。

姚雪乔倏然从床上起身,脱力般扑在桌上,拂开茶杯,碎瓷声惊动门外的侍女。

她收住力气,任由身体栽倒在地上,柔弱无力地抓住赶来试探的侍女,气若游丝:“我……我的心疾发作,快叫秋意过来,她有办法……”

时隔一夜,侍女没有怀疑她在装病,很快扶起她送至床榻,另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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