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已娶蔡妤珠入赘安平侯府,何为佳婿?

陆姜低声嗤道:“唯安平侯马首是瞻尔。”

季寒微微一笑,“陆侍郎果然是佳婿不二人选。”

不咸不淡的嘲讽。陆姜不以为意,拢了拢衣袖,慢慢坐直了身子,“小心将军不成反被将,别笑得太早。”

“陆侍郎言之有理,”她亦挺起了背脊,裹紧长袄,“那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这是一个答案放在明面上的问题,端看谁敢跳出来给出而已。她猜,无人敢。

无人交头接耳,无人窃窃私语,无人再有心思继续饮酒作乐,亦无人敢看高位上面若寒霜的安平侯。

褚停云不来是对的,这本就是一场逢场作戏的闹剧。设下这场戏的是安平侯,演戏的是在座的他们,至于看戏的,是外面人。

“季娘子,”安平侯的声音仿佛来自地底,冷冽刺骨,“请问,这是何意?难道,你是在暗示大家,今日老夫设的不是招婿宴,而是鸿门宴吗?”

砰,一掌拍在桌上,“荒唐!老夫给常郡王面子才请你入席,你却试图诬陷老夫存有异心?敢问季娘子,你一未出阁的女子,日日夜宿常郡王府,如今敢以未来常郡王妃出席本侯宴请,你究竟存的是何居心?常郡王又是否知晓此事?”

反将,这不来了嘛。

瞥了眼月门方向,季寒起身缓缓行至中间,“侯爷此话差矣,”双手在腹前交握,直视正对面的安平侯,“今日民女前来因的是侯爷盛情邀请,请帖上也清楚写着邀的是沅陵举子季寒,而非常郡王妃。此事,常郡王府管事可作证。”

安平侯冷笑一声,似是不信。要知道没了请帖,亦叫死无对证。

“本侯吩咐管事邀请的是未来常郡王妃,何曾邀过沅陵举子?在座的诸位也都可为本侯作证,今日本侯可有请过任何一位举子?”

难道是侯府管事自作主张?自然不可能。

季寒微微颔首,“行吧,既然侯爷非要说邀请的是未来常郡王妃,那我也厚着脸皮承认一回。”

一直注视着她的陆姜,闻言骤然捏紧了茶盏。

而安平侯还浑然不觉她话里的意思,“聘为妻奔为妾,无媒无聘,莫要辱了常郡王府的脸面。”只当她信口开河,仗着褚停云的宠爱而已。

纵然为了她闹了御书房又如何?一日未定亲,她便只是一介平民。

殊不知这些在季寒眼中本就不重要,盈盈而笑,“敢问侯爷,那您方才怎的还让我替贵府千金招婿呢?我不是妻不是妾,可我也不是媒人啊。侯爷还是慎言,莫要辱没了蔡娘子的清誉,还有诸位郎君的名声啊。”

“放肆!”

然而除了这两个字,安平侯想不出下一句。一时之间,被架在了火上的成了他。

“侯爷息怒,”反观季寒,自始至终温温和和,“侯爷无非是觉着,我给到诸位郎君的招婿问题有歧义,那我请问诸位郎君又是如何想的?难道只凭一个招婿的问题,会认为侯爷存有异心吗?”

虚虚抬手,她甚至不用看就知无人会承认。

“瞧,诸位郎君苦恼的是何为佳婿。若佳偶天成,侯爷可就是自己的祖父,尊敬都来不及怎会揣度您的用心?侯爷,多虑了。”

官场啊,忌讳站边。谁蠢到没事好处一分还未捞着,莫名给自己惹来一身骚?

不远不近,深深一眼,“好一张伶牙利嘴,”言不由衷,安平侯咬牙切齿地赞赏道,“那还请季娘子给老夫解释一下,何为佳婿?”

眉梢微挑,季寒望向目光阴厉的老者,“像侯爷这般的,即为佳婿。”

有人愣神,有人掩嘴,有人冲邻桌的使了个眼色。

“老夫以为季娘子自有一番说道,原也与一般人一样啊。”

嘴上不屑,眼神却警惕地看着她。季寒笑道:“侯爷未及弱冠就随老侯爷征战边疆,一生戎马,载誉归来却送独子再上战场。蔡将军子承父业,蔡夫人夫妻同心,可惜……”

她缓缓摇头,再度开口时已是肃然,“侯爷抚养年幼的蔡娘子长大成人,担的是蔡将军夫妇未能尽的责任,念的是骨血相连的祖孙之情。”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将一腔怨恨发泄在无辜之人身上。思及阿巳人不人鬼不鬼地苟活于世,还有失踪的时未,至今不知是何人的第二个女孩,季寒微笑着将指甲掐进掌心。

“侯爷无愧朝廷,无愧祖宗,无愧子孙,实乃佳婿之榜样,吾辈之楷模。试问,何人家不想选侯爷这般的郎君呢?”

拍马屁拍到了天上也不过如此。尤其在所有人都明知的情况下,她依然面不改色大肆夸赞安平侯。陆姜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她变得圆滑,懂得暂避锋芒,未入官场却已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逢场作戏的那套,她也愈发地驾轻就熟。

安平侯冷哼,却也是挑不出错处。

她站在那,落落大方地接受来自周遭的打量、审视,毫无畏惧。相较之前在常郡王府初见时的印象,这女子身上的那股傲气似正退去。

安平侯思忖着,余光瞥见一个姗姗来迟的身影,摩挲的指尖忽地一顿。

“季娘子觉得,清河伯爵府的方二公子可是佳婿人选?”

才换了身衣裳,正欲回到位子的方翊隽有些猝不及防,回头看了看安平侯,又看向中间的季寒。

她也正朝他望来。

蹙起的眉宇在视线交汇时,蓦然展开了笑颜。方翊隽脚下迟疑,不自觉地停住。

“方二公子衣裳换好了?”

“嗯,换好了。”仿佛只是寻常闲聊,方翊隽直觉回道。

那南溪再不归来恐惹人怀疑了。思及此,季寒遂道:“安平侯似有意于您,不知方二公子可有意成为侯府的乘龙快婿?”

方翊隽一愣,接着连忙拱手朝安平侯深深一礼,“小侄此来是受兄长所托代为出席。先不说儿女婚姻皆有父母做主,蔡娘子乃侯爷掌心珍宝,小侄不过一庶出,实在不敢高攀。”

季寒似可惜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无奈叹道:“侯爷还是另觅佳婿吧。”

她就知道这方二公子心思沉着呢。却不知那方翊隽惶恐拒亲后,目光在她身上留了好一阵。自然也不知陆姜手中的茶盏已经出现了裂痕。

因为季寒此刻不仅要全神贯注面对安平侯的刁难,还要留心月门外的动静。掐算着方翊隽从离开到回来,花费近一个时辰,应是南溪从中做了手脚。

她不担心南溪会露马脚,担心一个时辰是否足够。

“季娘子。”

“侯爷请讲。”

其实安平侯即使再为难她,也无法改变宴席在子时前终会散场的结局。明日不是休沐,而且,有许多人已经坐不住了,就连几桌教坊司的姑娘都有些无精打采。

“今日若是无法给妤珠觅得如意郎君,老夫这场宴席岂不是白设了?”

季寒不语,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哎呀,陆兄这是,怎么了?”

突然被打断,众人闻声望去。但见方翊隽大惊失色地扶着陆姜,双目紧闭面色……看不清,不过季寒看见了,南溪?!

季寒心下一动,疾步回到座位,“陆侍郎怎么了?”关切地询问,眼神瞟向南溪。

只见南溪微微摇头。方翊隽则道:“刚刚还好好的,突然就晕了。怕不是有什么隐疾?”

季寒疑惑地撩起他的衣袖,冰凉的三指搭在腕间,下一刻秀眉紧蹙。

脉象强而有力,却杂乱无章,眉宇间不见痛苦,额头、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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