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景的脚步略显沉重,靴底踏在冰冷石面上,发出空旷的回响。

小银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紧随其后。

他们前后踏入房内,幽火跳跃的光影在石壁上扭曲晃动,将两人本就阴郁的面容切割得更加支离破碎。

“主人…”小银率先打破沉默,“你向妖族讨了丞相,可是为了我?”

“没错,是留给你的。”肆景回过身道:“唯有亲手杀了他,方能了结过往。这段时间我会教你些法术,届时,你大可尽情发挥,将那积年的怨恨,尽数奉还。”

小银的心脏猛地一跳,还未来得及欣喜,便被随之而来的恐惧所覆盖。

那日在老丘家,他偷听了她与褚洛白的对话,听到他们说什么“庸元”、“厄元”的,虽不明其中深意,但隐隐觉得,她或许本就不属于这里。

若她不属于这里,是否就意味着,终有一日,她会离开?而诀别之日,已然迫近?

“为何要教我?又为何要用‘留’这个字?”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颤抖道:“是不是因为,那时候,你…已经不在了?”

肆景眸光微闪,避开了他的追问,仓促转身,踱至榻边坐下。

小银看出了她的回避,心中的惶恐瞬间化为了蚀骨的恨意。

她好生残忍!

给了他名字,给了他栖身之所,一次次给了他希望,却又要亲手剥夺!甚至连告别,都吝于给予!

他不会放她走的,绝对不会!

他不容许自己再度沦为弃子,被人随意抛弃!

他,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肆玖柒了!

幸好,他早有预料,留了一手。

小银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恶毒的念头藏了起来,故作平静道:“主人,我打探到了,玉折渊在九曜固精丹里动的手脚。”

说着,他走近她,将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肆景抬眼,在等他说下去。

“他加了引劫。”

“那是什么?”

他面色沉静,将那诱发善念的毒,详详细细地告诉了她。

随着他的讲述,肆景的脸色越来越沉。

怪不得。

怪不得这段时间,她总莫名生出些陌生又软弱的情感。

心疼老丘的腰疾,后悔厄元犯下的事,出言鼓励刘肆景,不忍孩子惨遭毒手,因妖族的遭遇而难受…

那些情感源于善念,出自于神女阿景的神识,而非她!

仅服用了一颗,便能有如此影响吗?

一股寒意,爬上了肆景的脊背。

而小银接下来的话,如同冰锥,狠狠凿开了她心底最后一层侥幸的薄冰!

“那药我已让右护法查验过了,里面的引劫尚在。”

说到这儿,他刻意停顿了一下。

看着她脸上血色寸寸褪去,他知道,后面的话,无需讲下去,她已经猜到了。

但他偏不!他偏要说!

她说亲手杀了那畜生,才能彻底告别过去。同样的,唯有亲手斩断她对那神仙的喜欢,他才能快活!

他早就提醒过她,是她充耳不闻!

所有的伤心难过,都是她自找的!

他扶上她的肩,将她扳向自己,眸中倒映着她失神的模样,洋溢着扭曲的喜悦。

“那个神仙根本没有换药!”他痛快大喊道:“他!骗!了!你!”

肆景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在这一刻被炸得粉碎。

他…骗了她?

那个清高的神仙,竟不惜自降神格,同玉折渊一样,暗算她?

耳畔响起那日在三生川畔,他说的话。

“你为何总将自己与阿景切分而开?”

“罢了,待你忆起全部…”

当时,她粗暴地打断了他。

他未能说完的后半句,会是什么?

待她记起全部,她就能变成神女阿景了?

那魔女肆景呢?

她于他而言,又算什么?

她对他的心动,真是因为自己喜欢吗?

小银看着她脸上的血色褪尽,看着她攥紧了双拳,血珠从指缝渗出,染红了苍白的肌肤。

心底那近乎凌虐的快感,疯狂滋长。

痛吧!狠狠地痛一次!

只有痛了,才能记住教训!

这道理,他是在丞相府学到的!

可是…

他看向她的手臂,还未好透的伤口再度渗出了血。

够了,教训到这儿就够了。

小银握住她的手,一根一根掰开她冰冷僵硬的手指。

血肉模糊的掌心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血珠沿着掌纹滴落。

“莫要为了那神仙伤害自己,不值得。”银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他复杂的神情。

“不值得?”肆景喃喃重复着,似在品读其中涵义。

“对,那神仙根本不值得你喜欢!”他斩钉截铁,急切地想将那神仙的影子从她心中彻底刨去。

肆景失神的双眸逐步聚焦。

忽地,她低声笑了起来。

小银愕然,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你说的对,确实不值得。”

闻言,他心头一喜,手中却是一空。

她将手抽了回去。

他听她接着道:“我还未得到应有的享受,连个像样的回报都没捞着,确实不值当。”

他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显然,事情并未按照他期望的那样发展。

任他机关算尽,却还是漏了一点。

魔女肆景比他想的还要疯癫,她的行事逻辑,他从未猜对过。

他怎将这茬给忘了呢?

肆景满不在乎地甩了甩满手的血珠,起身来到桌边,抓起九曜固精丹,冰冷的玉瓶贴着掌心的伤口,带来一阵刺痛。

那浪荡神君没说错,魔神当真是一体的,就连算计,都算在了同一物件上。

什么善恶,就跟真心与否一样,皆是外界的评断,与她何干?

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行事就怎么行事,他们凭什么给她下定义?

他们想以善恶框定她,她偏不让他们称心!

玉折渊不愿她向善?那她偏要宽宏大量,宽恕他一回。

褚洛白不愿她作恶?那她偏要瑕疵必报,报复他一番。

至于如何报复他,就在方才听了小银的话后,她想明白了。

不论她于褚洛白而言算什么,是承载记忆的容器也好,神女的替身也罢,她不在乎。

他的心本就不属于她,她才不稀罕。

至于她对他的心动…

脑海中闪过他紧抿的薄唇,他的触感,以及那白袍下若隐若现的身子…

那具皮囊,确实颇合她的意。

她抚摸着瓶身,无瑕的莹白被她的血渍沾染,刺目的猩红在其上蜿蜒爬行。

污秽、妖异,美得惊心动魄。

褚洛白正如这上等的白玉,令人忍不住想在上面留下痕迹,独属于她的痕迹。

这个念头如此龌龊,实乃万恶之首,定是来自于她,而非神女。

她很确信!

还是那句话,她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

魔女肆景,从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

心中一旦有了明确的盘算,纵使天塌地陷,也难再撼动肆景分毫。

翌日,她跟个没事人儿一样,该吃吃该睡睡,顺便还教了小银些法术。

小银比那刘肆景聪明多了,一点即透,一学便会,这让本就心情不错的肆景更是喜上眉梢。

可小银心底却是阴云笼罩。

他不懂,为何自己的离间计,非但没能让她对那神仙恨之入骨,反倒像是助她卸下了负担?

为何她非但没有痛苦,反倒有种志在必得的喜悦?

他不断回想着昨日的对话,字字句句拆解复盘,想了一整日,愣是没想出究竟是哪步出了错。

不过,也并非全无收获,尚有一事值得慰藉。

酉时降至,她没再拿出锁位仪,没再去见那神仙。

然而,更出乎他意料的是,第二日,还有更大的喜讯等着他。

第一次,她出门办事,带上了他。

他不再是那个苦守寂渊,等待主人归来的宠物了。

她带他去了皇宫,在那里,他见了另一个肆景。对方见到他,亦是一脸惊愕。

“这位是…?”刘肆景端详着眼前的银发美男,看向肆景。

小银心头一热,正要开口自我介绍。

他要骄傲地告诉这个珠光宝气的凡人女子,他叫小银,是她独一无二的宠物!

然而,他刚张嘴,却被他的主人抢先了一步。

“他叫小银,是我的同伙。”她说。

“同伙?”

他与那珠光宝气的凡人女子异口同声,表达着各自的惊异。

刘肆景哭笑不得,那是一起干坏事的人,才会用的称呼吧。

小银五味杂陈,他不再是她的宠物了吗?

“没错!”

肆景将他们的手握在一起,接着道:“他是我的同伙,也就是你的同伙,以后我们都是一伙儿的了。”

刘肆景看着小银那别扭的模样,不禁莞尔。

好,同伙就同伙吧。

“初次见面,”她率先打了招呼,“我是刘肆景。”

小银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

肆景目光落在刘肆景过分隆重的装扮上,问:“如此盛装,可是要见什么贵客?”

“洛白上神要来。”刘肆景飞起两朵红霞,娇羞道:“这几日,他每天都会来景安宫看我。”

话音刚落,殿门口光影微动。

说上神,上神到。

浪荡神君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出现在了殿内。

“洛白上神!”

刘肆景欢天喜地地迎了上去,口中嗔怪:“都同你说了多少次了,你人来便好,无需带什么见面礼,我这里什么都不缺。”

她嘴上这么说,脸上却难掩喜色,连忙吩咐卯兔接过了他手中的食盒。

浪荡神君眉眼弯弯道:“上次听闻公主殿下喜欢吃蜜饯,便把九霄所有与其味道相似的珍果都搜罗了些,带来给公主尝尝鲜。”

“我不过是随口一提,你便记住了?”刘肆景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我现在就尝!”

她拉着卯兔,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小心翼翼地摆了出来。

趁她忙活的功夫,浪荡神君踱步至肆景身边,挑了挑眉:“又来了?你倒是勤快。”

肆景双手抱臂,回敬:“没你来得勤。”

浪荡神君看向小银:“这便是你在这儿新收的宠物?”

肆景愣了愣,随即了然:“褚洛白告诉你的?”

“天元老兄对你还是很上心的。”浪荡神君停顿了下,自我修正道:“不,确切地说,他的心上只有你。”

他这是在替他说好话吗?

肆景冷笑。

褚洛白同这浪荡神君,倒是比那神仙公子哥相处得融洽,跟真的孪生兄弟似的,齐心协力的。

只可惜,不论他如何美言,她都听不进去。

褚洛白的心上人,从来不是她。

“行了,”肆景不想再听这些虚言,赶他道,“你们俩男的出去回避下,我要给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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