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落地窗攀爬起水渍,好不容易香港放晴了,回到杭州来,又正好碰上下雨天。

绵软密集的雨滴以悄然无声之势将天色压的灰暗,灰里透黑的云层渲染出无规则的暗黑风画作,为院子里的人造绿景也蒙上一层独属于雨夜的压抑与朦胧。

包厢内灯火通明,菜品被沿着转盘边缘有序摆放。

细碎的小光点一点点的闪烁进郁烟的眼睛,将她满足的眸子映的熠熠生辉。

她抿了口上好的红酒,扩音跟母亲讲着电话。

对面的女声不再是伪装出的尖锐,转而变回一惯的温柔小意。

“烟烟,什么时候落地的?怎么没让爸爸接接你去呀?”严女士的声音温柔似水的,凭空为这方极具现代感的包间增添江南水韵,“爸爸说他好几天都没见到你,快想死你嘞。”

“不高兴让他接,就自己打车回来了。”

“喔唷,怎么又不高兴让爸爸接了?”一道浑厚有力的男声紧随其后,约莫着又是一直坐在严女士旁边等着跟她说话。他见缝插针道:“在香港那边受委屈了?怎么了?跟爸爸说说,爸爸给你出气。”

“没有,就是觉得你在忙,不想打扰你。”

“有什么好忙的哇!能要紧的过我女儿。”

“你今晚没在公司开会?”

“妈妈说你今晚要回家来的咯,我就回来等你了咯。”

“妈妈谎报军情,”她两颊处的小梨涡因为笑意隐隐若现,“今晚我不回去,要先回趟自己家,你俩早点睡吧,别等我了。”

郁先生很明显有些低落,语气都不上扬了。

但他依旧尊重她的决定道:

“好的好的,那我今晚先跟妈妈过二人世界,明天等你回来。”

严女士在旁边笑,笑他是女儿奴。

不忘叮嘱她:“烟烟,杭州这几天冷得嘞,不比香港,回来多穿点衣服,别着凉,小心感冒。”

“听见了妈妈,”郁烟平声和气的应下,语气没有一丝不耐烦,“那我先挂了,跟朋友在外面吃饭呢。”

郁先生:“钱够不够的哇?爸爸再给你打点。”

严女士:“你别问她,每次问都说够,直接给她转好了咯。”

郁先生:“好好,爸爸现在就给你打。”

严女士:“多吃点啊烟烟,吃点自己爱吃的,别饿着自己。”

郁烟扶额轻笑。

“知道了,”她拖腔带调的,有些无奈,更多的,是对于她们的爱的恃宠而骄,“那爸爸妈妈,我先挂了。”

“好,好,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听到啦。”

说完,她将电话挂断。

唇角处的笑意却依旧没有收敛,整个人看起来都浸在爱里,闪闪发光。

宋栖寒被她浑身散发的幸福吸引,看了过来。

眼底埋着不明显的羡慕。

郁烟放下筷子,点进微信消息去看郁先生给她发来的转账凭证,回复他一句:【谢谢爸爸。】

对面接连打过来几行字,她没再看,将手机调为免打扰模式。

歪头与宋栖寒对视,“怎么了?这么看我。”

“没。”

“有话直说。”

“......”

“......”

“你父母对你挺好的。”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郁烟失笑,理所应当道:“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宋栖寒默念着她的回答,半晌后,问她:“很正常?”

“对啊,父母们不都这样。”

父母对孩子好,天经地义的事情。

不然谁家生孩子是带着“要生个仇人”的想法才生。

那不纯属给自己找罪受。

宋栖寒沉默良久,才似是而非的“嗯”。

搞得郁烟不自觉的又多看他几眼。

低头吃饭。

席间,包厢门被偶尔推开,又合上,高脚杯中的酒液逐渐见底,不等服务生进来添,宋栖寒便及时给她添上。09年的帕图斯在喉咙中留下馥郁的甘甜,她听到走廊里不合时宜的吵闹。

看了眼表,距她离席,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是该出事儿了。

“怎么了?”在服务生又一次将避风塘炒蟹呈进来时,她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晃着指间的红酒杯,明知故问道:“外面出什么事儿了?”

“嗐,一群人吃了饭没钱付,在外面闹呢。”

“哦?他们吃的很多吗?”

“不算多吧,”那服务生皱眉挤眼的,就差把嫌弃摆到话语中了,“十几个人连服务费一共两万多一点,凑都凑不出来,现在在到处借呢。”

郁烟状似无辜,拱火道:“啊?十几个人连两万多都拿不出来啊,那她们来这儿干嘛?”

“不知道呢,”那服务生怂了怂肩,“这年头,真是啥人都有。”

“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那我先出去了。”

“好。”

等服务生出了包厢,将门严严实实的合上,郁烟才开始笑。

她半蜷在座椅中,笑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整个人看上去不要太开心。

宋栖寒睨她一眼,用公筷给她碗里夹了条蟹腿,“就这么开心?”

“那当然,”她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用指尖蹭眼尾,“想拿我当冤大头还不知道好好供着,活该他们自讨苦吃。”

“他们刚欺负你了?”

“说不上欺负吧,就是狗眼看人低,觉得我不上档次。”

“嗯?”

“他们要点酒水的时候我没点,有几个人笑话我说不定连高脚杯都不会拿,”她说着说着,又没绷住笑,自顾自的笑了好一会儿,才又接道:“然后现在,十几个人都凑不出饭钱,到底在装什么高人一等。”

宋栖寒眼尾吊着嘲讽,“你都哪认识的这些奇葩。”

“朋友的朋友介绍,一开始觉得还行,哪成想。”

“他追的你?”

“嗯,追了快一年。他追我的时候演的特别好,又给钱又给爱的,就觉得还可以,正好那个时候刚回国,也有点想谈恋爱,就接受了。”

“结果没想到谈了个演员。”

宋栖寒被她这句话逗乐,“爱是可以演出来的。”

“谁说不是呢?”她吁出口气,吃掉他夹来的那块蟹腿,“所以现在,比起爱,我更相信讨厌这种情绪的真实度。”

毕竟讨厌是不会作假的。

就算作假,也只会往它的反方向走,而那种反方向,是嫉妒,羡慕,喜欢,和,爱。

无论哪一种,都不会是算计。

“就像你讨厌我一样?”

“是啊。”

“这么说,我还挺荣幸的。”

-

再出包厢,外面的吵闹声已经消失了。

应该是他们借到了钱。

郁烟摸出卡,几步走到前台,想抢在宋栖寒前面结账,却被告知:他早已经结过了。

她回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他离开过她视野的时候。

把银行卡装回挎包的同时,她转身问推着行李箱的宋栖寒:“你什么时候结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用知道,”他语气平淡道:“以后不会再让你付钱了。”

他指的是在香港的那天晚上,她让陈竞航去给他结了账的事情。

不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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