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神仙肴(十七)
她发现人果然是需要锻炼的,一开始她光爬山就已经腿脚酸软了,现在一口气跑这么远,居然除了累点好像没什么不适。
路上行人渐少,上都城进入了深眠。
冬季的晚上风很大,东君靠在石狮子后避风。长时间的奔跑让她出了一身的汗,现在收汗了,就更冷了。她原地蹦跶了一会儿,发现实在热不起来,只能瑟缩在石狮子后面,让热量散失得慢一点。
这世间有退热的符,却没有保温的符。若有一天她见着祖师爷,一定要在他老人家面前叨叨,为了更好地服务民众,咱开创点新符吧。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鼻尖一凉,她抬头才发现天空飘起了雪簿子,细细软软的,在灯笼的映衬下,似漫天飞舞的鹅绒。她伸手去接,雪花落在温热的掌心,很快就消融,徒留一丝凉意,而这丝凉意也转瞬即逝,立马被下一丝替代,周而复始,直到麻木的手掌再也感受不到温度。
恍惚间,她听见不远处有人唤她。
“东君?”
闻声望去,只见飞雪中有一人朝她缓缓走来。她的眼睛被冷风吹得蒙上了一层雾,画面有点模糊不清。
她眯了眯眼睛,那人也走近了些。
这人穿着一身素色白梅氅衣,头上戴了个白玉莲花冠。他清亮的凤眼中带着些诧异,鼻尖和面颊被冻得微红,衬得肤色更加莹润。
她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歪着头思考了半天,一下子蹦了起来,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臂,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又因为头晕,于是闭上了右眼,“我知道那个宴会是怎么回事了!”
李寻浑身一颤,转而又一笑:“你是在朝我抛媚眼吗?”
东君嘴角抽了抽。
风中飘来了一阵甜腻的香味,她寻着味道往李寻身后看,只见李一怀里抱着个昏迷的白衣女子。
东君朝李寻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这是?”
李寻点了点头,道:“姹女。”
东君:“她怎么了?”
“她神智有些不清。”李寻道:“被我拍晕了。”
东君:“你们不觉得她身上的香味很怪吗?”
李寻道:“是,那个地方熏的都是这个香。”
东君上前翻开女子的眼皮,眼白处一条红线抖了抖,似是一个活物,一下子蹿入了眼球后面。她翻开另一只,依旧如此。
李一也看到了,浑身起了一阵鸡皮:“这是什么东西?”
东君:“是蛊。”
东君的表情很严肃:“至于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蛊有控人心智的作用。”
“香不是本体,应该是来安抚中蛊者体内的蛊毒的。”她掏了掏腰间囊袋,才想起来最后一张符给执伞老人了,还没来得及画,只能问李寻:“有纸笔吗?”
“跟我来。”随即又对李一道:“将人交给沽酒和折舟,再和她们说一声,今日就不必来伺候了。”
李一应了一声就走。
东君跟着李寻沿着廊子穿过园子,来到东边一个僻静的院子。院子前有一汪活水,大概是从园子里直接引过来的,两只孔雀正在山石下休憩,廊下种着芭蕉和黄梅。穿过三开间的抱厦就进入了主屋,明间墙上挂着一副山水挂画,案子上置着狻猊香炉,两侧瓷瓶内插着孔雀尾羽。
李寻从东稍间抱来纸笔,道:“走,去西边的暖阁。”
穿过多宝格,是西次间,空间比较宽敞,置着两张炕,再里面的稍间便是暖阁。床褥已经铺好,香炉内正焚着香。
暖阁果然不是白叫的,东君觉得体内本已凝固的血液开始融化。
李寻将纸笔放到炕上,便招呼东君坐:“我这里没有朱砂和黄纸。”
东君隔着桌案对着李寻而坐:“无妨,能用。”
李寻看东君开始裁纸,便自顾自去更衣,边更衣边同东君说宴会上的事情。
暖阁内的烛光昏暗,东君顺手挑亮了些。墙上两人的影子也随着烛火跳动。
李寻通过纸窗上的洞口往里望,月光虽然不亮,但正好照亮了里面的人。矮桌上,锅内热气蒸腾,桌边跪坐的那人一身素白的氅衣上开满了红梅,双手一手按着一坨肉,一手拿着一把刀。
这人精神高度集中,他高高地把刀举起,又重重的落在肉上。那肉好像没有死透,竟然还在跳动。由于肌肉的韧性,肉并没有那么容易被切开。于是,他全神贯注地来回拖动手中的刀,仔细地切割。终于,他切下了一小片,他兴奋地挑起,置入锅内。他很有耐心,痴迷地盯着沸水,细密的汗珠在额头渗出。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肉终于被烫熟了,他复又挑起肉,仰起头张开嘴,没有蘸任何调料,直接放了进去。然后,细细咀嚼,品尝,咽下,鲜红的舌头舔了一圈嘴巴,似是尝到了人间美味。
接着,重新开始所有动作。
李寻很好奇,他的肉是哪里来的。正疑惑间,眼光朝那人身后一瞥。
纱帐间,露出半个身子,是个女子。她躺在地上,胸膛已经被破开,鲜血还在不断地从伤口涌出,流了满地。他知道那坨肉是什么了。
是那女子的心脏。
李寻倒吸一口凉气,小心地退回房间,锁上门。他觉得不能再待下去了,于是去推窗,这才发现,所有的窗都是死窗,根本打不开。他只好坐回床前,他端坐着,看着热气从铜锅中腾出,有点恍惚。
直到窗外梆子声又响起,他才觉得与人间又有了联系。
此时,是寅时。
厢房的门被依次敲响。他连忙过去将门开了个缝,往外望。
开了门的厢房内,都被抬出一个白布袋,里面装的应该就是被开膛破肚了的女子的尸体。马上就轮到他了,他赶忙回去坐好。很快,房门就被敲响了。
他扯开衣物,懒懒地去开门。
一个小厮带着一个壮汉站在门外,壮汉的手上拿着白布袋。小厮行礼道:“小的是来拾遗的。”
拾遗,大概就是收尸的意思。李寻将人请进屋,打了个哈欠道:“今日太乏了,不小心睡着了。”,说着又从手上褪下一个戒指递给小厮,道:“我就带回去享用了。”
小厮接过戒子,接着月光仔细地瞧了瞧,发现是一块上好的紫玉,心头一喜。反正钱已经收过了,至于尸体有没有少,主家也不会查。他将戒子揣进兜里,笑着道:“那请公子在后巷稍候。”
大汉便上去将女子套入了布袋内。
李寻一出慈恩斋便向李一使了个眼色,两人拐入后巷。果然,靠墙依着个鼓鼓囊囊的白布袋。
东君手紧紧地握着毛笔,没有说话。
李寻继续道:“那女子中途清醒了一会儿,她说她们被统一关在一个石室内,整日熏一种奇怪的香。这些女子不是被绑来的逃奴,就是被父母卖来的。”
“逃奴?”东家虽祖上富过,但从东君记事起就已经没落了,她对这些并不是很清楚。
李寻知道真相残忍,但依旧如实相告:“奴隶的命根本就不是命,尤其是逃奴。就算是被虐待死了,主家寻上门也只需赔点银子即可。”
东君凄惨一笑,虽然她已经猜到了,但还是觉得荒唐:“所谓的贡铅便是性命,亦是姹女婴儿,亦是心肾。所谓的阴阳和合,便是心肾二炁相交。但没想到,他们居然把它直接当做了肉心。”,她更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为了成仙而去害人性命。
东君手中的笔越握越紧,看着李寻质问道:“你们这些大人,不都读过书,考过功名么?不都是聪明人么,怎么连这都读不懂,连这么荒唐的事都信?”
李寻也是凄惨一笑,望向她的眼里含着无奈与不忍。
东君一愣,她看懂了他的眼神。原来不是他们不懂,是他们不愿意懂,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她又何尝没有掩耳盗铃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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