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鹭踏着曙色出门。
她稍作乔装,先去找了冯瑛侠,与冯瑛侠说定后,又进到燕返阁夹层,去见杜信春。
一室和暖,药炉生香。
杜信春在午睡中被她吵醒,一脸烦躁地坐回自己柔软的躺椅中:“复诊?病人呢?”
病人没有来。
但秋白鹭忽然想起还真有要问杜信春的事,忙把秦岷药浴时的头痛症状说了,换来杜信春不耐烦地摆手:“正常的,药力猛,冲了他头部的穴位。要是心疼,每日泡的时间减半,只是好的慢些。”
待说了秦岷已经恢复一部分记忆,杜信春一拍手:“这样就是起效了。疼?忍着吧。”
秋白鹭扬眉,医嘱如此,只好让秦岷忍着了。
杜信春问:“还有什么事?”
秋白鹭说:“确实还有一件事。论理容姬的信该寄来了,你这里有收到她给我的信吗?”
杜信春皱了皱眉:“没有。也许是她这些日子忙,疏漏了,你放心,一有信来,我就叫人送给你。”
秋白鹭心内忧虑,面上不显,微微点头。
杜信春抬头:“还有事吗?没有就快走。哦,再带几副药走,现在的用完了直接换这个,不用再来找我了。”
秋白鹭看着小药童忙忙碌碌地去抓药,垂首低眉问道:“怎么不让来了?你要走?”
杜信春顿了顿:“不错。燕都待腻了,出去走走。”
和冯瑛侠如出一辙的托词。
秋白鹭问:“往北走?”
杜信春像弹簧一样抬起头:“老婆子才知道你还会算命?”
秋白鹭含怒笑道:“我还会算别的呢,我算到你这么莽莽撞撞地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杜信春怔住,重重坐回躺椅中,有一瞬间,她居然真信了秋白鹭会算——然后她反应过来了:“瑛侠和你说了?”
杜信春嘴唇颤了颤:“她叫你来劝我吗?”
秋白鹭缓缓摇头:“你要去替容姬取得云中虹,却没想过,你若是因此殒身,容姬又该做何想?”
几步之外,小药童拿着戥子跑来跑去,爬梯子,拉抽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两人之间的空气却犹如掺进了某种黏稠的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良久,杜信春长叹一声。
老妇人拿起一边的小木锤,一边轻轻地锤着腿,一边说:“她要争过徐多意那个老东西,必须要寻回云中虹。我不去,难道要她自己去吗?”
徐多意,是漕帮前任帮主,同时也是越容姬的父亲。
他少年时使得一手好剑,在江湖上闯下偌大名号,甚至曾和沈江英、宁都平、秋野并称四杰。入赘越家后,继承了老越帮主的家业,兢兢业业,颇得帮众爱戴。起码,在老越帮主去世之前是这样的。
后来无非是“子系中山狼”的故事。
越夫人幽居内院,抚养越容姬,不知道父亲留下的老人渐渐被徐多意的亲信更换,直到某一天,狼子野心初露端倪,她却寻不到任何反制他的办法。
后来越容姬如何长大,如何寻找机会习武,如何反抗徐多意指定的联姻,如何参与进漕帮的事务,如何架空徐多意夺权……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甚至秋白鹭也曾在这个故事里掺过一脚。
她少年时赌气离开薛家庄,无处可去,最开始就是替越容姬杀人的。
杀一人,金一瓮。
她替越容姬杀出了一条登顶的路。
杜信春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更多的故事,她抬起袖口沾了沾眼角,说:“徐多意曾经想过要架空漕帮,派出自己的亲信,成立了长水帮,争夺漕帮在水面上的控制权。甚至他还把越家的传家至宝云中虹偷了出去,放在长水帮。”
秋白鹭思索道:“后来长水帮被沈江英灭了。”
闻言,杜信春脸上的神情古怪,快意中又有痛惜:“容姬那孩子,是在江湖风传云中虹被沈江英夺走之后,才知道云中虹已经被那狗东西偷走了。”
说完这话,杜信春沉默片刻,抬头继续说道:“你知道吧?年前徐狗从玉湖庄逃出来了,又纠结了那几个漕帮内忠于他的旧人夺权。容姬还不能光明正大地杀了他,只能一边防备,一边另寻办法。”
秋白鹭虽然有段时间没见过她,却也通过几封书信,因此大略知道越容姬那里发生的事。
越灵馥独自来燕都找她,不就是为了提醒她徐多意盯上了洞庭山庄,劝她直接去汉阳住吗?
但此时杜信春提起这个……
秋白鹭问:“这和云中虹又有什么关系?”
杜信春将敲腿的小锤丢开,恨道:“他做出一副不知道云中虹怎么丢了的样子,在祭河神的庆典上说,没有云中虹,不能算是名正言顺的帮主。”
秋白鹭沉吟道:“那么说,容姬是必得寻回云中虹了。”
杜信春咬牙切齿:“被他逼到这险路上了。”
小童跑来跑去半天,终于包好了药材,凑过来大声道:“婆婆,药包好了!”
杜信春紧绷的表情一松,挥手道:“小点声!我还没聋呢!”
小童嘻嘻笑着跑走了。
杜信春转回头来,这位并不医者仁心的大夫声音难得地柔和:“你来劝我,我领你这份心。但这一趟,我是非去不可的。”
秋白鹭指尖在掌心弹了弹:“非去不可。”
杜信春又道:“我不是不知道危险,可我老婆子一只脚迈进了棺材,还怕什么危险?只是临走前有一句话劝你,凭你怎么爱那个皇帝,怎么舍不下他,都少掺和他们家国天下的事。你再怎么横绝武林,也防备不住人心鬼蜮,这也危险得很呢。”
这就是遗言了。
秋白鹭扬眉一笑:“你一只脚迈进棺材的人,怎么去和沈江英作对?你这一去毫无意义,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不等杜信春大怒,秋白鹭接着说:“不如我去。”
杜信春挥舞的手僵在半空:“你去?”
秋白鹭肃容,微微点头,肯定道:“我本就与人说好,要走一趟天麓山,探一探沈江英的宝库。只是多带一个瑛侠罢了。”
杜信春的手缓缓放下来,她双手交握,打量着秋白鹭的神色:“你虽然性情不羁,但也不会故意去冒险……”
秋白鹭说:“我离京之前,曾见过沈江英一面。他带走了我的秋池刀。”
杜信春大惊失色:“秋池?!”
秋白鹭歪头,微微一笑:“现在你该信了吧。”
杜信春默然。
虽然听了秋白鹭这么说,可她心里知道,对上沈江英这个当世第一人,还要夺走他精心收集的宝剑,无疑是生死攸关的事。现在答应了秋白鹭代她前去,不就是让秋白鹭替她去死吗?
杜信春是看着她从十五六岁的少女长成人的,她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秋白鹭甚至不用猜就知道杜信春在想什么。
她又说:“你跟着瑛侠去,护不住她的性命。我却可以向你保证,会带着她平安回来。”
杜信春猛然抬头。
秋白鹭迎上杜信春的目光,笃定地点头:“我会带她回来。”
杜信春目光闪烁,忽然道:“我一起去,总能帮上你们些忙。”
秋白鹭立刻驳回:“你逃命时候都未必能追上我们,还帮什么忙?”
杜信春怒目而视。
秋白鹭盈盈一笑,转了声气,软语道:“况且你留在这里,还能替容姬处理帮内的事。到时候我们都走了,容姬一个人,一旦出了什么事,岂不是孤立无援?”
这也说得很有道理。
杜信春犹豫再三,心灰意冷地摆摆手:“也罢,就听你的。只是记住,什么宝剑,都没有性命贵重,如果形势不对就暂退一步,万万不要抱着什么玉碎瓦全的心思。老婆子活到这么大岁数,只知道一条,活着就是一切。”
“这话,你也转告瑛侠,叫她不许犯轴。”
秋白鹭自然应下。
杜信春躺回椅子上,扯下椅背上的薄毯子盖住身体,双目低垂,精光内敛:“去吧。有什么需要的,再来找我。”
秋白鹭提起小童送过来的药,走出几步,又回头对杜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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