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心机
如果不是做梦的话，为什么况野会出现在这里。
周初柠揉眼睛，再看。
没看错，况野确实站在那，跟前天晚上梦里的一模一样，似乎还笑着呢。对视上一眼，他就朝这边走了过来，自来熟的，拉开桌对面的椅子，坐下，打招呼：“学姐你怎么也在这？”
许是做过亏心事，周初柠看到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被跟踪的愤怒，脑子在一瞬间就将前晚的梦境掏了出来，涂满了整个大脑皮层，一阵红一阵黄，等况野人走过来，她整个脑子都在发烫。
她笑了笑：“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怎么在这？”
周初柠直直盯着对方，仿佛刚刚有些慌乱无措的人不是自己。
馄饨上了，冒着腾腾热气，服务员送过来后瞧了况野一眼，有些舍不得挪开视线似的，来了句：“帅哥要吃点什么吗？”
况野说：“跟她一样。”
“好嘞。”
“我在家无聊，想着爬爬山运动一下，刚到，就看到学姐你了。”况野回答她问的那个问题。
周初柠不说话，心里暗暗记下一笔。
呵，又撒谎。
缘分什么的，周初柠不太信。
信这种不如信他早早地埋伏再了她家附近，得知她要出远门后就紧紧跟了过来，然后再伪装成偶遇，顺势跟她一起爬山下山。
不过，有个搭子也不错，可以在她体力不支的时候帮上一把。
她发出邀约：“你也一个人的话，那等会一起爬？”
况野等的就是这句话，生怕她反悔似的，回答得超级迅速：“可以。”
周初柠在来之前做了攻略，全程徒步到山顶需要花费8-9小时，混合交通搭配观光车或者索道，可以缩短至6小时左右。
本着来放松心情加锻炼体力，她决定步行爬完全程。
吃馄饨的间隙里，周初柠跟他商讨了一下爬山的路线，况野一个劲地点头，还安慰她如果爬不动了有他在。
不得不说，有个搭子一起，多了不少安全感。
“学姐你定住宿了吗？”况野低垂着眼，给勺子里的馄饨吹着风，“我没有定，原计划是爬上去了之后就往下爬来着。”
“定了，你也定一间吧。”周初柠头也没抬，“我看网上有经验的人都说还是要过夜的，连夜爬下来一是体力会坚持不住，二是冬天了天气恶劣，晚上冷，很容易失温，危险系数很大。”
“好，那我跟学姐定同一个地方。”
况野掏出手机，闷头翻看。
周初柠吃着馄饨，手机亮着放在旁边，没看，眼珠子骨碌转几圈，掀起眼皮，瞧了桌对面的人一眼。
她试图看出点什么，一点……人和猫的相似之处……
看了半天，没用，眼睛瞪干了都看不出来什么。
还被人抓了个正着。
馄饨薄薄的皮里裹着新鲜汤汁，一口咬下，口腔里塞满满当当，叫人心满意足。
视线对视上的那一眼，这一口汤汁差点呛死周初柠。
况野倒了杯水，推到她面前：“慢点吃，不着急走。”
见她平复完，他才继续说：“我刚刚把山顶上两家名宿都看了遍，没房间了。”
“半山腰上的还有几间，但离你太远了。”
周初柠摆手：“没关系，你可以定，晚上肯定要住房间的。我自己可以。”
“我自己不可以。”况野说。
“嗯？”周初柠挺好奇的，“那你是想……”
“可不可以去你房间借宿一晚。”他面上看着犹豫，说出的话像道闪电把人劈得外焦里嫩，单手握着汤勺在碗里搅拌，茶言茶语，“不能借宿的话也没关系，我可以在外面等你，毕竟我本来也没打算要过夜的。”
周初柠：“......”
她突然觉得，自己得重新认识一次况野。
以前的那些见面，或许都是他的伪装。
周初柠沉默着，吃完最后一个馄饨，抽纸巾擦干净嘴，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勉强应了句：“可以。”
两个字飞速从她嘴里蹦出来，生怕慢一秒就会被况野听见似的。
以至于他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等跟在她后面琢磨了半晌，才依稀回忆起那两个字拼读起来应该是答应了他的意思。
启程的那段路走着还算轻松，山脚的风景随处可见，没什么稀奇的地方，几乎不带停留。等两三公里过去了，周初柠开始喘气，大拇指塞进双肩包贴在胸前的背带下，掂了掂。
下一口气重重吐出，肩上突然空了，手臂宛若游蛇从肩带下利落钻了出来，下意识的动作，她还没来得及反应。
“我帮你背吧。”
书包在空中划了个圈，一下上了他的后背。
周初柠这才发现，他只带了手机和身份证，空着个人就来了。
“你确定你来爬山是有准备的，不是突发奇想？”少了背包后，身轻如燕，步子都快了不少，连着踩上几层台阶也不带喘的。
周初柠再次觉得收容况野是个正确的决定，否则凭她自己，爬到半山腰就已经是极限。
“是突发奇想，爬到山顶后下来，本就不需要什么装备。”
周初柠给他输了个大拇指：“强。”
时间在步履中流逝，今天天气晴朗，海拔升高，视野变辽阔，夹在树叶缝隙中的天空是很明朗的蓝色。
速度明显变慢，留了不少拍照的时间，周初柠把手机递过去，已经点开了相机：“你帮我拍几张照片。”
木制栏杆上布满了时间留下的痕迹，手心下粗糙的质感却给人安全感，柔软的棉帽把头发收得很紧，多出来的部分随着刮过的风摇摆。
相比他们夏天第一次见面时长了许多，不老实的几根发丝糊了她满脸。
凌乱却唯美。况野拍下了这样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背景由蓝色过渡成橙黄，再彻底堕入黑夜。
离民宿的最后一公里，天空中突然下起了柳絮般的雪，细小绵密，缓慢飘洒，混着风，擦脸颊而过，留下一片冰冷的湿润。
“下雪了！”周围有人在惊呼。
大家都看见了，伸出手，拍蚊子似的在空中抓了几下，雪花自然是抓不到的，碰到手心的一瞬间就化成了水。
得了间隙休息，两人干脆停下来，恰好这里有座小亭子，不至于全身都被雪打湿，但伸出手，又能接到。
“在南方，很少有机会见这么密的雪。”周初柠说。
这场雪来势汹汹，行人点起的光亮反射上雪花，一切都显得那么梦幻。
况野是见过的。
只是于人类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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