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玖卿遵循柳娘的遗愿,将她的骨灰撒入泱河。

她说泱河顺流而下途径钰州,那是栾素的家乡。

她们很早很早就想一起去看一看的。

洛玖卿在良国逗留了三个月,她戴着斗笠穿行于云州的街巷,寻找任何一点季玄的蛛丝马迹。

意外得知当日那伙围杀季玄的人竟是炳王的手下,洛玖卿扶了扶斗笠,有些不明白。

季玄勾结的良国人便是炳王,如今二人竟闹翻了?

不过这于她却是个好消息,以季玄的武功与警惕,她想要找到并杀了他太难了。

如今她只需盯着炳王的人,以逸待劳总会有他的消息的,云州这地方毕竟是炳王的地界,季玄跑不掉的。

甚至还可以黄雀在后,坐收渔利。

在一场炳王对季玄的围杀之后,季玄独力斩杀了最后一个黑甲卫。

终于甩脱了这次追杀,但他也因体力透支而再站不起来了。

他扶着剑跌坐在地,剧烈喘息间,眼前泥泞的土地上突然出现一双绣鞋。

鹅黄缎面上缀着白色小花,精致漂亮得与坑洼凌乱的泥地格格不入。

季玄勾了勾唇角,能被她找到,他其实很开心。

他抬头,冲来人伸出手:“阿玖……”

洛玖卿以剑鞘打开他的手,眸光似冰:“别这么叫我。”

她拔剑直指他心口。

季玄唇角还在笑,眸中的光却冷下来:“你要杀我?”

“是。”

“为何?”他眉尖拱起,似乎是真的在为此不解。

“你不该杀栾素,也不该杀柳娘。”

“阿玖啊……你难道忘了是我将你带入千杀阁,是我救了你的命,也是我让你成为如今的你啊,我还想将这天下与你共享,你也收了我的同心佩,你到底为何……”

“那你便不该救我。”洛玖卿俯身将手中长剑送入他体内,利刃划破肌理的阻隔感在她手底格外清晰。

季玄挣扎了一下,实在躲不过去,索性也就放松了身体。

这一剑她刺偏了,并未取他的性命。

他笑了笑:“阿玖你可还记得当初说过的话?你说你要报仇,也要报恩,这便是你报恩的方式么?”

洛玖卿声音轻似羽毛:“不,这是我报仇的方式。”

“你不该救我,更不该在亲自下令杀了我父母之后,假惺惺地欺骗我那么多年!”

她抽出剑,抵住他的心脏,这一次不会再偏了。

“等等。”季玄猛地灌了一口气入肺腑,五脏绞痛,他伸出右掌,掌心静卧一颗黑色药丸,“这是世间最后一颗银钩草解药了。”

洛玖卿上手夺药,季玄挪开手掌心向下。

“只要我松手,药丸化入泥泞,可就再也找不到了哦。”

“我、不、在、乎。”洛玖卿腕上加劲,纤薄的剑身寸寸没入肌理。

她看着季玄眸中的不敢置信,笑意在他嘴角凝固,生死一线的最后一刻,他紧紧拽住她的手。

洛玖卿以为他还有后手,甩开他的手正要后撤,却感觉掌心被塞了一颗浑圆的东西。

是……解药?

她望着他徐徐躺倒的身体,唇边似笑非笑。

这颗药丸并未随着他的生命一起混入泥潭,而是被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塞进了她的手里。

*

夙州郊外,四名黑袍裹身的千杀阁长老与祈王爷见面。

褚青晏意外千杀阁的长老里竟有两张如此年轻的面孔,其中一人还是他认识的。

领头的玄虎长老与他见礼:“祈王爷大胜良国,当真是年少有为。”

“客套的话便不必说了吧。”

“是。”玄虎长老态度始终恭谦。

他们此次是为求和而来,诚意十足:“今后千杀阁再不会对朝廷之人动手,且奉上三枚必杀令,持令者之话,无有不从。

“千杀阁内部也已肃清,季玄余党已清,往后不会再以毒药控制杀手了。”

褚青晏接受了千杀阁的条件,不再对千杀阁其余人追究。

最后他将目光投向四人中那名年轻的女子。

夭英知道他要问什么,与几位长老知会一声,独自留下来与祈王单独说话。

“她如今在何处,我也不知。”

褚青晏递了个瓷瓶给她。

“这是什么?”夭英不解。

“顾仲鸣研制出来的银钩草解药。”

尚京出了事,太子遇刺重伤,裕景帝气急攻心一病不起,急需人回京主持大局。

自月初起无数信件诏令雪片般飞来夙州,让祈王返京。

他明日就要启程返京,虽在夙州留了人手,但他怕她回来不会寻他。

只能让夭英转交解药。

杀了季玄,大仇得报的洛玖卿回到夙州,见到夭英的第一刻便得到了这瓶解药。

洛玖卿晃了晃瓶子:“他走了?”

“嗯。”

洛玖卿说不上来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像藤蔓自心底生长,攀爬缠绕她整颗心脏,有些喘不过气。

“他就在尚京,你若是想他,去找他便是。”

洛玖卿摇头:“我与他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要继续留在千杀阁吗?”夭英眼底亮着光,隐隐含有些期待。

洛玖卿还是摇头:“好不容易自由了,我可不想回去。”

韩门主此次平叛有功,论功行赏,他所求唯有一事,便是替洛玖卿求得了自由。

夭英眉尖微蹙:“其实……千杀阁现在跟从前不大一样了。”

洛玖卿笑了,语调轻快:“夭英,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啊?”

夭英抿了抿唇,没说话。

洛玖卿拍了拍她的头:“放心吧,我有空会来看你的,朱雀长老。”

夭英望着她窈窕纤细的背影:“那你究竟要去哪儿啊?”

“买一艘小船,顺着泱河而下,飘到哪儿算哪儿。”

尚京城,大内皇宫,日夜兼程赶回的褚青宴发现自己被骗了。

他看了一眼见他赶回才匆忙将白巾帕覆在额上的父皇,未置一词,转身便走。

莫公公安抚下裕景帝,连忙追了出来:“殿下莫恼,陛下前些日子的确是大病了一场,这也才刚好,太医嘱咐了要好生休养,陛下也是没办法了才急招您回来的,国政万不可耽搁啊。”

“父皇病了,自有太子监国,何须召我回来?”褚青晏睨了他一眼,觉出几分不妙,脚步一顿,“我皇兄呢?”

“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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