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抚明无论再以什么姿势睡觉,都没法画出之前那种笔触细腻,头正脚正的画来,反而每次下笔都落在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于是得出的“杰作”显而易见的诡异。

江抚明觉得自己很努力了,每次下笔之前都经过深思熟虑,但线条组合一番的成果……唉,总之拼尽全力了。只是她越看自己的“杰作”越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画得这么惨不忍睹,而别人又是怎么画得那么生动形象的。

某次她趴在桌上,盯着她摆在桌前头正脚正的“杰作”不经意睡着了,恍惚间梦到一位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白衣女子。

那白衣女子一路在小巷间狂奔,半路遇到一面青石墙,她才驻足看了两眼,便呼吸急促,面目狰狞,奋力嘶吼起来,手指抠在墙上,皮肤被划破出血。

江抚明能感觉到她好恨好恨,恨得筋骨颤裂,血肉之躯像是要化作一把尖锐的利剑,去撕破一切命运倾注在她身上的痛苦,要拼个鱼死网破,要命运血债血偿。她浑身颤栗着起身,愤然打转折身返回。

没走几步,面前突然掀起一阵极微弱的风。

一只雀鸟从她眼前飞过,两只爪子抓挠着衣裳起褶,就这么停在了她的肩上,它施于她身上的力量极轻,但她整个人就被摁在原地,停下脚步了。

那只雀儿在她肩头怡然自得地扑翅,梳理羽毛,就算白衣女子趔趄着向后退了几步,那雀儿也没有被惊走。但是目光一直驻留在它身上的白衣女子逐渐平息了呼吸,虽然她似全身脱力一般整个人摇晃不休,小步子一直左右碾着,但她再没有切切实实的往外迈出去一步了。

没多久她就跌坐在地,瞪着眼睛看满墙的刻字刻画,看到眼睛干涩也不觉累,直到天边滚起微弱的光亮,她才缓慢地抬脚,带着那只轻巧的陪了她一整夜的雀鸟迎着晨曦的微光走出了城门。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江抚明深吸一口气睁开眼。

那只头正脚正的“鸟”即刻映入眼帘,越看越像那只停在白衣女子肩上的雀鸟,江抚明怔怔看了好久,只觉得满心被“自由”两个字填满,轻快宽阔得好似被那只雀鸟驮上一望无际的蓝天。

之后江抚明在段休瑾的漫画里看到了白衣女子相关的这段场景,不过他画里的白衣女子并没有逃出去,雀鸟也是在白衣女子复仇之后才出现的。

对了,说到这里江抚明很想吐槽,她也是没有想到,在跟段休瑾相识之前,他就把她的名字安给他漫画的主角用了,李果说段休瑾是故意的,段休瑾说他是无意的,中间一堆七拐八绕的,三个人聚众争执了半天,最后吵出个缘分妙不可言,让人着急冒火,又让人觉得怎么会这么刚巧的结论。所以这一场争吵的结果就是,大吉获得了一堆狗狗零食和罐头。

这一页揭过以后,江抚明心平静和跟段休瑾说了她的感受,她说那白衣女子理应逃出去了,比起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自由对她来说更重要,那白衣女子足有骨气,足有毅力,叫她无畏摆脱一切束缚,江抚明没告诉段休瑾那只雀鸟的事,只说直觉指使,这是白衣女子想要告诉她的。

段休瑾听完以后沉默了,良久才不确定地弱声问道:

“你相不相信有些故事会自己长出血肉,由不得我裁断干涉?”

江抚明不明白他的意思,“嗯?”

段休瑾又沉默了好久,最后轻笑一声,

“或许吧,她自由了。或许在我下笔的那一刹那,这个世界框架搭建成功的那一刹那,无数的故事走向自由发展,形成无数个平行时空,导向不同的结局。或许在某个时空,纪梨花不必瘸腿也成功参加了科考,跟逃出去的江抚明喜结连理,才子佳人的故事最终流芳千古,又或许江抚明根本不需要爱情也得以精神自足,没必要拿世俗的婚配与否,是否得遇良人来定义她的幸福与个人价值,说到底很多标准都是人定的,不伤天害理便是条条道路都可走,更何况这个世界被我架空得这样离谱,她选择怎样的生活都是对。又或许在某个时空,长孙见山始终心志坚定,澄澈明净,名利双收,寻到了自己的爱人,那爱人不是齐婉柔也不是江抚明。又或许南宫复崖没有死,整日与金芊芊过着热热闹闹的日子……或许他们都有不同的结局,如今的走向,只是我记录下来的一种,只是我有幸得见的一种。”

“哇,你的职业好酷。”江抚明听完不由得感慨,思索片刻,“既然如此,那我要选女主自由逃走了的故事走向。”说完她又肯定地点了几下头。

“也就是混口饭吃。”段休瑾看着她的样子,想起自己之前刷到的测试,当即好奇地问,“要是给你几个词来排序,生命、健康、金钱、自由、爱情,你会怎么排?”

“自由。”

江抚明毫不犹豫地将自由放在了最前面,然后想了半天,

“最后四样随机排列吧,感觉都可以……或者说,自由之外,一切平等,我要人身自由,爱恨自由……不过没钱没命没健康,自由也挺费劲的……嘶,从今天起我要戒熬夜,我要努力赚钱!经济自由!嗯!”江抚明总结了一番,用力点了下头,又问段休瑾,“那你怎么排?”

段休瑾看着江抚明,“爱情、生命、健康、金钱、自由。”

“咦,臭恋爱脑。”

虽然嘴上骂着,但爱恨自由的江抚明跟恋爱脑的段休瑾的爱情进程发展顺利得出奇,简单七个字就可以概括,认识-表白-在一起。

当然不是说认识当天就完成了这个过程。

但是对于江抚明来说,真的还是有些过于奇妙了。

牵着段休瑾手的时候,江抚明时常这样想,有时想得出神了,会收紧手掌,稍稍使力捏捏段休瑾的手。

通常段休瑾会偏头发出一声“嗯”来表达疑惑。

前几次江抚明会收拢神,摇摇头说没什么,后来她发现一捏段休瑾,他就“嗯嗯嗯”的叫,像他们给大吉买的宠物按键,很好玩,就有事没事骚扰他一下,段休瑾很快发现江抚明的意图,便试图做出多样性的回复,要么回捏一下表示敬意,要么就摇摇她的手,要么就问“怎么了”,总之不再“嗯”了,而江抚明对于这份从天而降的恋爱也渐渐接受了,不再时不时地突然看着段休瑾冒出“我怎么恋爱了”的轻度疑惑和惊吓,她的手机相册也逐渐被大吉这只小黄毛土狗填满,基本上几十张大吉的各种怼脸照里面才能翻出一两张她自己的照片,或是食物的照片。段休瑾不太爱拍照,但某次她趁他专心画画的时候偷拍了一张,她自认为角度绝佳,光线绝佳,最重要的是照片里的人绝佳,于是她给他的这张照片单开了一个相册。

除了恋爱顺利以外,江抚明养狗也顺利得出奇。

两人在咖啡店认识的那天,就一起带着大吉去宠物店给它做了个体检,大吉很健康,非常健康,在外面流浪还给自己养得肥嘟嘟的,就是检查的时候一直扒拉她,要么就咬着段休瑾衣服下摆,一副死皮赖脸咬定饭票不松口的样子。之后大吉也没生什么病,就是尴尬期真的有点丑,那阵子江抚明和段休瑾也都在忙,没什么时间,大概有两天没有遛它,大吉不太高兴,在家里乱拉啃坏了一只拖鞋,两人才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之后哪怕累成狗也得牵着狗绳出去给它放风。不过几个月后大吉有了自己的奇遇,它认识了一只博美。博美的主人是个退休了的奶奶,每天出门遛狗都打扮精致,花白的头发梳得利落有型,待人和善。奶奶也很喜欢大吉,于是之后江抚明和段休瑾忙起来的时候,大吉就有人照顾了,不过之后两人也没再有之前那种忙得抽不出空的机会了,但是大吉喜获好朋狗还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

尽管这些日常平淡而又幸福,幸福到让人可以放下警惕,变成一个松软无害的,像是刚出炉Q弹的戚风蛋糕,江抚明的大部分习惯还是没有改变,固有思维还是无法被驯服磨灭,但这些就像是巧克力碎,咬一声咯嘣响,但只要搭配得当,便无伤大雅,反而增添风味。

她仍旧不喜欢与别人共享冰淇淋,仍旧讨厌大部分的肢体接触,仍旧无法容忍自己的床被一种比她体型还大的生物占掉一半,事实上只要占掉一点,阻碍到她翻身的玩偶,让她半夜惊醒的玩偶,她要么把它踹到碰不到自己半根毛的地方,要么闭着眼坐起来也要把它丢到床下,第二天再抱着它拍拍灰放到枕头旁边的事,江抚明从小到大没少干过。

但段休瑾是例外,江抚明品尝一番,觉得他就像是那种嘎嘣脆的坚果,与巧克力搭在一起不突兀还解腻。

她会两个人一起买了第二份半价的冰淇淋后,将他冰淇淋尖儿上的巧克力全部咬掉,然后把自己不喜欢吃的蛋筒部分留给段休瑾解决;

喜欢下班后回家先扑到段休瑾的怀中充电,偶尔干柴烈火情难自抑,便与他在沙发上拥吻,紧紧相拥直到寸缕不着,心与心的距离近到只隔着两层薄薄的人皮,而彼此可以清晰感知到对方为自己心跳怦然鼓动,哪怕尽情后分开也藕断丝连;

更喜欢睡觉的时候,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段休瑾身上,两腿将他的右腿夹住。

起初段休瑾觉得这样不舒服,跟她抗议过,江抚明试着收敛了一阵子,等她差不多将这个习惯改掉后,段休瑾又主动说,要不你还是靠我近点吧,夹着我的腿也没事。

于是在一个眼光晴好的秋天,天气凉爽,她与他牵着手走在大街上,身旁人潮汹涌,江抚明心蓦然温暖无比。

同时,因为自己太快意,江抚明总怕段休瑾为她做了牺牲让步,两人又到甜品站买了两个冰淇淋后,江抚明难得没有去啃他冰淇淋上的巧克力。

段休瑾有些意外,问她怎么了。

江抚明摇头,只是说自己不想吃巧克力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试着将边界一点点捡回来。

于是那段时间,段休瑾的“怎么了”也总是问个没停。

江抚明只是一味地摇头,再摇头。

突然有一天,江抚明在家中看电视,突然出去跟朋友聚餐的段休瑾打电话过来,江抚明一接通,段休瑾的好哥们支吾问,“那个,抚明……问你个事,你,是不是……”

江抚明:“是不是什么……”

小摊上的嘈杂声很大,嚷嚷了好一会,那边才道:“你是不是烦了阿瑾了?”

“烦?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不喜欢,觉得烦了,喜欢够了的意思。”

江抚明不知道为什么会扯到这里来,“谁跟你说了什么吗?段休瑾在旁边吗?”

“在。但是……现在不太好,他喝酒了。”

“他不是不喜欢喝酒的吗?你们干什么了?你们在哪,把电话给他,我去接他。”江抚明踩着拖鞋跑到门边,捞起车钥匙。

电话晃动了一阵,段休瑾的声音微哑,从对面传过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烦我了?”

江抚明开门,有些想笑,“没有啊,怎么烦你了?”

“我没烦你。”

“那为什么你不吃我冰淇淋上的巧克力了,为什么不让我去接你下班了,为什么不来我的房间看电视剧了,为什么把你的书从我书架上拿走,自己又买了一个书柜,为什么不让我给你洗内……咳。”

对面有人捂嘴。

“大庭广众人来人往,你小子……发酒疯也注意点。”

听着段休瑾像个小孩一样诉苦,江抚明坐着电梯到地下室,闻声,也认真思考他的情绪,试图理解他。

坐上车关好车门,段休瑾的嘴才被他的兄弟们松开,他闷了一会,低声问,

“所以你不让我给你做这些,到底还喜不喜欢我?”

江抚明启唇想要好好回答。

“算了。”

江抚明咯噔一下。

段休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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