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认知让姜曈难得地有了些许惊慌失措,但是很快,她便冷静了下来——

不,不是这样的。

我只是不喜欢失控的感觉而已。

说起来,姜曈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失控的感觉的了。

她大半生的时间,都待在行业泰斗的位置上,在她的生活圈子中,没有谁敢对画医姜管头管尾。

接什么活儿,不接什么活儿,跟谁相处,不跟谁相处,完完全全都是她自己说了算,谁也别想在她面前指手画脚。

甭管是有地位的大官,还是有钱的贵人,就是捧着千两黄金,万两白银请她修画,她不想修的,也一样拒绝。

当一个习惯了把控一切的人,发现自己在最得心应手的地方居然失控了的时候,自然会浑身难受的。

……是这样的,一定是的。

姜曈堪堪稳住心神,沉声问道:“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想好了再答复我,你当真想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苏观卿依旧没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成,你要留下就留下。”那股无名火再度蹿了起来,再也控制不住,姜曈恼极,扭脸就走。

直到全家搬走,姜曈都再也没有同苏观卿说一句话。

但赌气归赌气,她依然遣了个小厮来照顾苏观卿。

那小厮二十出头,甚是勤快,买菜、做饭、洗衣、煎药都是那小厮做,苏观卿倒是闲了下来。

他无所事事,又看不得书,作不得画,跟那小厮也无话可聊。

每日里大部分时间,他都待在书房中。

姜曈一走,原本满满当当的书房便空了。

她平日要用的工具,基本上都搬走了,留在书房的不过是一些七零八碎的小东西。

比如装裱中作为天地杆使用的小木棍呐,一沓被裁剪得残缺不全的旧纸、旧绢呐,两把有些秃了的排刷呐,用来砑光的砑石呐……

苏观卿没事,把这些弃物当宝贝似的,理得整整齐齐。

等到整理完,他再无事做,便坐在姜曈惯坐的那个椅子上,手里攥着那块砑石,轻轻摩挲着发呆。

一呆往往就是一整天。

那小厮谢满仓倒是体贴,最开始的时候见苏观卿一直待在书房,以为他眼睛不便,不愿出门,便将饭菜端到书房,想让他在书案上吃。

苏观卿原本木偶人一般坐那里,闻言几乎跳了起来。

“不,不能在这里吃,你放到灶房门口去。”

“门、门口?”谢满仓愕然。

苏观卿点头:“你放到门槛边就好。”

他说着,便起身走到灶房门槛边,在谢满仓惊讶的目光中,独自坐在了灶房门槛上,捧着饭碗,开始吃了起来。

谢满仓看看苏观卿,又看看书房那空荡荡的书桌,心中嘟哝:长得一副标标志志的模样,怎么眼睛不好,脑子也不大好。

这小厮的工钱与买菜钱都在姜曈那里开支,便没将苏观卿当做主家。

他端着自己的碗,往苏观卿身边一蹲,絮絮地开始跟苏观卿唠嗑,当然,主要是谢满仓打着了解情况,方便照料的由头,问东问西的。

这小厮也是鬼精鬼精的,他见苏观卿有一种温润谦和的书卷气,便知苏观卿出身必是不凡。

可不管他怎么拐着弯打听,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就连苏观卿同姜家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也没闹明白。

直到后来风拂柳来探望苏观卿,谢满仓借着端茶倒水的机会,在旁留心听着,方知道原来苏观卿竟曾是乐班琴师,从那时候开始,他对苏观卿的态度,便没有之前那么殷勤了。

偏偏苏观卿脾气好,便是被他怠慢了,也并不着恼,谢满仓便日渐变本加厉起来。

每日的吃食,总是紧着自己,残羹剩饭才给苏观卿。

苏观卿的衣衫他也偷偷拿去穿,反正他就是在苏观卿跟前晃,苏观卿也看不见。

直到有一回,他不小心将袖子划出来一个口子,才叫苏观卿发现了端倪。

可他抵死不认,苏观卿也无证据,只好作罢。

谢满仓得意起来,索性装作一副被冤枉了,气不过的样子,连苏观卿叫他补一补那破洞也不肯,只道:“公子那衣衫料子好,我这粗手粗脚的,补坏了如何是好?”

苏观卿无奈,只能自己摸索着补。

他这些年无人伺候,针线活倒都是自己在做,成果嘛,难看是难看了些,至少缝得还算结实。

缝着缝着,脑海中忽然响起姜曈的声音:“以后这些活计,你来找我。”

那是他们一起去买修复工具时,姜曈捏着他的丑荷包时说的话。

当时听见这话心中的熨帖似还在心头,苏观卿心中一酸,手一抖,顶针便从他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咕噜咕噜地,也不知滚到了哪里。

……

自从姜曈修好那幅谁也不敢接手的《早春图》后,画医姜的名声已经在京城中鹊起,慕名来找姜曈修画的人越来越多。

姜曈要修画,不想人打扰。

但人家登门造访了,姜曈也不好再把人赶到赵吉那里去接待。

同前一世一样,招呼来客的事情,姜曈干脆交给了自己的徒弟。

可惜这辈子她只收了一个徒弟,小丫头性格内敛,人前根本不敢说话,被老师逼到台前,差点都哭了。

怎奈姜老师铁石心肠,根本不理会小徒弟的恐慌,还跟她说,你就是我姜曈的门面,你要是瑟瑟缩缩的,人家定然以为我姜曈的本事都是吹牛的。

赵雀生只能硬着头皮,端起宗师首徒的范儿。

名家画作她虽然没有见过太多,但是她早就跟着苏观卿了解了不少历代名家名画,让她讲,她也能如数家珍。

登门的主顾,手里拿的举凡不是大家画作,便会被她支到赵吉那边去,若是名画,她便会请藏家暂留,等到姜曈忙完手里的事情,亲自来验看画作。

接待的藏家多了,小丫头渐渐也得心应手起来,竟能同藏家寒暄寒暄,问一问画作是几时收的,还会根据画作的损毁情况,给藏家建议如何改善存画的环境。

这日,有个藏家上门,一脸莫测,也不说是哪位大家的画,只是展卷让赵雀生自己看。

倒弄得赵雀生一阵心虚。

画卷一展开,赵雀生不看画的内容,急急忙忙就开始满图画地找款识。

“月、泉、映、净……月泉映净!这是苏月泉公子的画?”小丫头那紧张兮兮的心情登时转变为了雀跃。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她师父亲笔的画作。

画得……赵雀生对笔墨三昧的体味还不够,无从判断,但是她一眼就认出来,画中那携手御风,翩若游鸿的两位仙人,正是她的两位老师!

“你这小丫头倒识货。”那藏家见她这个反应,不由笑了出来。

他年约四十,不笑的时候有些不怒自威的意味,笑起来倒是个顶和善的大叔。

赵雀生已经听姜曈与苏观卿数次说到这幅画。

这画原本是苏观卿送给姜曈的,只可惜当年的小姜曈不肯收,便一直存在苏府。

直至苏家获罪,这幅画一同被抄没,后来又被变卖,几经易手,不知藏在谁的手中,不想今日竟到了眼前。

赵雀生忙道:“实不相瞒,这画我的老师寻了许久,不知雅士能否割爱?我的老师愿意出钱买下来。”

那藏家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卖,不卖,鄙人今日是来修画的,不是来卖画的。”

赵雀生暗中打量对方,见他衣着素朴,并无仆从侍奉左右,就是来这一趟也并未坐车,想来也是普通人家,若是多出一点价钱,未必不能说动他,遂恳切道:“这幅画我的老师记挂已久,雅士只管出价,都是好商量的。”

那藏家笑道:“苏月泉的墨宝,谁不想要呢?你看这画中二仙,轻逸飘摇如轻云之蔽月,似流风之回雪,简直叫人神往。听说苏月泉作此画的时候,尚未及冠,果然是少年英才呀。”

他说着又叹息了一回:“可惜天妒英才,如此妙手丹青竟……哎。这幅画鄙人可是要好好保存的,小丫头就不要跟我争了。”这藏家想是江南人,官话当中还带着吴语的软侬。

倒让赵雀生生出他会心软的错觉,愣是跟他磨了好久,直磨到快吃午饭的时候,姜曈见她久不回来,找了过来。

赵雀生一见姜曈来了,心中也松口气,忙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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