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已过，纵是仙门之中，当年经手此事的人也大多离世，无从查证。信与不信，都在你。”
明琮一走了，她的话却响在韩纪耳畔。
殿外狂风呼啸而过，山林震颤，竹影乱卷，枳椇树上挂起的灯笼砰砰砰地撞击着树干。
韩纪静静坐在殿中，如一尊石塑的神像，殿里垂落的长幔遮住了她的身形。
终于，她动了动，望向殿外，冷冷道：“让韩昭、韩月速速来见我。”
二人来得很快，见韩纪脸色阴沉，皆收了面上笑颜。
韩纪将明琮一所言转述与二人，神情依旧平静，却已是心如刀绞。
韩月得知当年寒山宗覆灭惨案另有隐情，垂落身侧的手止不住地颤抖，颤声道：“宗主的意思是，宗门之中有叛徒么？”
她眉头蹙起，清澈的眼眸陷入回忆的暗流，渐渐泛起血色，失声道：“这……这怎么可能呢？如果是这样……”
看似柔软的羽翼缓缓展开，隐藏在软羽之中锋利的喙齿显露出来，一股杀气从韩月身上迸出。
“……我要找出这个人，我要亲手杀了他，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韩纪道：“韩月，核查当年门中弟子情况，谁死了，谁失踪了，都要查清楚，看看其中有没有可疑的人。另外，蕴魂泪查得怎么样了？”
韩月道：“蕴魂泪之事尚未查到线索，我会让弟子继续追查的。”她心中早已按捺不住，得了韩纪的命令，半点未歇出了大殿。
韩纪缓缓叹了口气，方才将目光望向韩昭：“看你的样子，已经察觉到端倪了。”
韩昭声音有些嘶哑：“先前师姐命我往白石山查清当年之事，我在那一带停留许久，明面上是为了些不相干的琐事，实则便是怀疑当年寒山宗惨案另有隐情。我在白石山的另一面，也就是与小泉镇相对的赤松村发现了一条通往清寒道大殿的密道。据村里的老人说，在发生清寒道灭门惨案前夜，有人看见一排鬼火自密道之中飘出。清寒道恐有余孽，只不过我一直没有找到证据，才没有说。”
他顿了一顿，继续道：“我在祈灵山放血后，心中挂念此事，稍作休养便想赶回白石山继续追查，但一出祈灵山便遭到了截杀。”
韩纪得知此事，一股寒气顺着脊背钻入脏腑，霍地站起身来，颤声道：“你可有受伤？”
韩昭摇头道：“背后之人以为我放血之后必定虚弱，小瞧了我。只可惜，天色太暗，那些人又特意隐去了身上气味，分不清是人是妖。”
过往种种霎时涌入心中，韩纪闭上双眼，不断地琢磨着韩昭话中之意。良久，她睁开眼来，缓缓道：“你怀疑祈灵山中亦有此人耳目，是么？”
韩昭叹道：“我放血之事，只有明盟主，我，祈灵山医者知晓，我害怕阿月知道这事为我担心，甚至连阿月都没有说，但那日截杀我的人却对此很是了解。如果背后之人截杀我是为了当年寒山宗覆灭之事，那说明他不仅在寒山宗内有耳目，他甚至知道我在白石山查清寒道一事，知道我在祈灵山放血一事，他似乎对一切都很了解，这样的人，不会是一个无名小卒。”
韩昭没有说出那人的名字，她却已知晓他怀疑的是谁。
当今世上，除了万法妖宗宗主洛渭，谁又有这样广泛的耳目与势力。
“不可能。”韩纪斩钉截铁道，“不会是他，他那时为了救我，已经快要死了。如果真是他害的寒山宗，他又何必剖心救我。”
韩昭自是知道二人如今情意正浓，也亲眼目睹洛渭为救韩纪不顾性命，心中自然也不敢随意怀疑洛渭。因此听了韩纪驳斥，他并未多言，只道：“今日即使明盟主不来，我也准备来与师姐说清心中疑虑。眼下，试图从寒山宗入手查清当年背后之人不易，但若是能找到清寒道余孽，顺藤摸瓜，一切恐怕就会水落石出。师姐如果相信我，便由我去追查，我保证一月之内必定查出真凶。”
眼见他要转身出殿前往清寒道查案，韩纪叫住了他。
他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疑惑道：“师姐难道是不相信我？”
韩纪走到他面前，语重心长道：“你我师出同门，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师弟，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去清寒道你不要孤身一人，带上几个修为较高、办事牢靠的弟子，每隔一日传信给阿月报平安。我还是那句话，一旦事情有变，即刻回山，没有什么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韩昭心中一暖，当即笑道：“放心吧师姐，我天分虽不如你，但也好歹是修炼百年的剑修，当今世上能杀我之人又有几个。外出查案，带人太多反倒引人耳目，而且你知道我的，我这一百年带那群皮猴子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韩纪道：“不听我的话，哪儿也不许去。”
韩昭无奈道：“好，那我就带上韩通韩博他们两个，每隔一日同阿月保平安，一旦事情生变，立刻回山，绝不拖延。”他话虽说得无奈，可面上都是笑意，朝韩纪作揖拜别，便转身出殿。
韩纪胸中似乎堵了一股浊气，无论如何也揉不开，化不散，她拼命地回想当年落霞地封魔的细节，可脑海之中只有无穷无尽奔流的血液。
寒山宗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出卖了寒山宗？又是谁截杀的韩昭？
是谁？
“宗主。”
殿外传来一声呼唤，将韩纪自乱麻般的心绪中拔出。她抬眼看去，正是韩言端着茶点走近。
“月姑姑说您今日还未用过饭，让我给你来送点吃食。”
韩言将一叠点心轻轻放在桌案上，又妥帖地为韩纪倒上了一杯热茶。茶香四溢，温和的热气升腾至鼻尖，稍稍让韩纪心神平定了些，只是她却毫无胃口。
任谁得知了这些事情，也会与她一般毫无胃口。
韩纪揉着眉心，困乏至极，强打起精神问韩言近日所查之事可有收获。
韩言朗声道：“百年前，汨罗江岸鸣沙村曾出现过一个女神医，绰号‘九头凤’。据当地县志所载，‘九头凤’宅心仁厚，妙手回春，在村中设立医馆，停留了大概两年时间，医治当地百姓数百人，用药不计价钱，却分文不取。相传，这‘九头凤’身边时常跟着一黑衣男子，面容端正，不爱说话，医馆之中若是有人闹事，都是由这男子出面解决。当地百姓都很惧怕他，叫他‘黑面鬼’，便是如今还有人以他的名号制止小儿啼哭，。”
九头凤？黑面鬼？
治病救人的神医，面色阴沉的男人。
这倒与天下第一楼中美貌心善的花魁，上斗兽台的男人有几分重叠之处。
韩纪蹙眉道：“仅凭这些，如何能断定他们就是我们所查之人？”
韩言似乎正等着韩纪问他，面上已浮起骄傲的笑容，答道：“因为据当地县志所载，在‘九头凤’与这‘黑面鬼’离开此地后，不过半月，便有一群山匪入村抢劫，不仅杀死了当地许多村民，还一把火烧了这间医馆，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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