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塘城一向不设宵禁,大有人云里梦里好几日,不知朝夕。但这个夜很安静,静得浪/叫声自个儿听着都怪,较偏僻的船舫上就下来一个满身酒气的人。
他走路歪,晃晃荡荡踢翻几只篓,里头鱼立刻挺着白肚皮噼里啪啦敲地,声音骇人。
那人就撑着头蹲下去看,被反射的月光照亮一张惨白的面,偏生白里还能看出一种病态的贵气,突然掐住那鱼。
“药……药,给我、给!”
血溅满脸,骤然扩大的瞳孔盯着手腕好几息,才惨叫出来。
“最后一个。”
剑归鞘,墨色衣摆挡住月光又走远,步伐平静无波。
所有门窗都紧闭着,这叫声很快变成了嚎,在空荡荡大街上怨毒的过份。亥令嫌吵,刚想回去把这个吸食五石散上瘾的钟家公子杀了,就见简梨停下来。
“钟露白,她同母异父的弟弟。”
亥令一愣,不明白:“那又怎么样,小主子被她哥欺负了这么多年,会不忍心杀?刚刚钟府里这么多妇孺你不也没手软。不过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小主子那性子,不会报复地这么绝。”
他们说话没有遮拦,风把声音随意一带就能落入两边铺子,简梨只往前走。
“她不会同意。”从大局,从恩怨,都不会。
亥令“啊”了一声。
“但是青影无所谓。”这大概是简大侠做事解释得最清楚的一次了,继而发觉以后还得解释很多次,有点烦。
他习惯性想去摸肩头的狸奴,才想起来已经还给了戚子夜,失去毛绒温热触感的那种不适后知后觉上涌,他整个人似乎往冰窖里跌了一跤。
亥令眯了眯眼。
简梨声音很沉:“你主子在前面那条街的拐角后,要见的话给你半刻钟。”
亥令是贪玩,但不傻,瞧见这人从巷子里牵出两匹马,立刻反应过来:“我不可能跟你回青影,她身边也不能缺护卫。”
大半夜被这家伙拎出来屠府已是反常,他早该想到!但是对于青影来说离开即叛逃,叛逃便可诛,当初众人已是看他年幼才放他一马,更何况……亥令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但他知道宣王一定在那。
简梨解下马背上的包裹,手指近乎急不可耐地摸了一把婴儿肉嘟嘟的脸,动作险些把这哭声吵死人的祖宗弄醒,才感觉呼吸略微顺畅,回头:“怪不得只有你不是他的暗卫。”
亥令没懂,但感觉被骂了。
“本来就是你失职。他们的信任修复之前你主子不会要你。”翻身上马,简梨把小丫头系在背上,不知为何刚想继续解释钟锦的事就突然心涩,瘫脸,“本事不大,懒散,费钱,还蠢。不去见就走。”
马蹄跃出,那襁褓中丫头猛地被吓睁眼,继而居然觉得好玩,抱着手指啃起风。
真是见鬼。
亥令嘟囔了一声,另一匹马就低头拱他,他刚拉住绳往街角走了几步,突然停住。
明明天上的月还是昨日江边那轮,他却有点恍然。
因为主子走了。
“今天一早窦岐就已经快马回京,最多两日消息就会传到陛下耳朵,旁的没出什么事,芸娘叫你安心养伤。”
晨光熹微,这条城内河上起了雾,若是钟府的血腥味没散遍石塘城,当真是一派祥和。
出事后最快知道消息的就是各路眼线,戚子夜连夜赶到只瞧见自个儿那猫,当即就要登船。好在钟锦手疼的睡不着,听见声出来看,不然那群暗卫不会放他进来。
她抿了一口酽茶,笑得很淡:“看来你不这样想了。”
戚子夜皱眉,继而又放松下脸一叹:“只是料不到,简兄心里头还能有比银子更重要的东西。”
“前日宣王遇刺,你重伤,昨夜青影灭钟府满门,事情太急总有人会猜忌,但不是坏事。”他眼睛眨起光,知道钟锦在意什么,便也没顾忌她手的事,“钟飞令和青影有过雇佣,宣王被钟家下过黑手,无论这次灭门之事怎么查,疑点都到不了我们头上,反倒是朝廷要追绞青影。然而这要是容易便也不会拖到现在,虚张声势伤不了简兄,但各大世家必然不敢再从这条路买凶杀人或换取情报,太子那边处境会更加不利。”
四周毕竟都是宣王的人,戚子夜声音放得很低,但没掩隐隐兴奋之意。钟锦颔首:“安心不了了啊。让芸娘收收势,能借王爷手的就借,柳源这边稳定后查霍缘鸢,东西给了王爷,但我们不能成瞎子。”
戚子夜应了,走前突然回过身,欲言又止。
钟锦示意他说。
“钟府的那些人……”
眸光微暗,他没有说下去,钟锦也没有吭声,只是捏着茶盏的左手收紧了手指,汤面隐约照出一张脸。
她和那张面孔对视,突然有些寒。
披着靳衷的皮,看习惯了,会不会真的会忘了自己的样子?
没人能回答。她极轻极轻地叹了一口气,放下盏。
是太过了,但是……“你走吧。”
右手失去知觉的确很不方便,倒茶换衣还勉强能做,将人皮面具戴服贴便有些困难了,待到用膳时侍卫端上来一碗肉粥,补品菜叶肉丁熬的流汁浓郁,边上扣了一只勺。
钟锦不习惯旁人伺候,看到后略微松了口气,等到发现一连三顿具是流食,这口气就噎住了。
两刻钟后门响。
“靳大人,”消失了一天的莫上麟走来,面上滑过一丝奇,“粥凉了,外头灾民该瞧瞧什么叫奢靡浪费。”
钟锦从信纸上移开眼。
屋里氛围实在奇怪,明明他变回了那副冷言疯语,钟锦手腕上的痛却一路蜿蜒而上,揪得人有些慌。
可能十指连心,那支箭挖掉了她半颗心。
她恹恹:“王爷随意。”
视线又移回那张纸,左手做起事来很不利索,她先把字条放在膝上,然后去拿烛台,指尖刚碰到又骤然停住——要焚毁,直接把字条放到烛火上不就行了么?
莫上麟的目光果然落到这一停顿,接下来应该是冷嘲。钟锦不动声色捏住纸片烧了。
火焰蔓延到指尖最后一点,她松开手,却发现莫上麟垂眼看着她缚腿,那里因为动作露出一角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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