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过暗卫首席的简明汇报,只问了一句话:

“听说你呷了一口那井水,要不要紧?”

暗卫中一向是等级越高的越不畏死,首席看下面人没用,自己亲自把风经历那的东西尝了一圈才辩认出是井水。

二十二眨眨眼答道:

“我吐的很快,没影响的!再者就那一点,没多少东西——”

她还没说的是,耐受毒物的训练她们自小就做,绝不像风采青那身子骨弱的,一碰就倒。

姜孚点点头,低头看向方才呈上来的地图。

二十二做事很快,一个时辰不到已经都安排下去了。

整条街的水井都被封上,一一摸排;

邻街的也正在查,等天一亮,刑部的人就会上门接手。

安芰给二十二搬了把小椅子,她也没逞强,高高兴兴坐了,絮絮叨叨讲起来:

“这秦家也是群没出息的!”

“八百年前就没人服散了,竟还敢把这糟粕偷偷传到现在!”

风采青中毒后发热又畏寒,瞳孔发散,言行异常有幻觉,是因为什么一看便知。

最早的负责盯梢的暗卫发现异常后,未敢轻举妄动,而是传信向上,请首席来查看。

二十二确认过后,为了防止风采青毒效进一步发作,再出什么幺蛾子,直接叫人把他捆成卷儿,让车拉进宫里去了。

不知道风采青此时被太医们一边查着医书,一边押着遛圈儿模仿“行散”的时候,会不会谢她谢得牙痒痒。

二十二心想,这也怪不得她呀——当断则断,若是当时没制住风采青,让他做出了什么自伤的举动,那才算失职呢!

安芰适时添了把柴:

“是啊,本来就屡禁不止,而今更是拿出来当毒药用,意图谋害朝中官员……”

所幸是加在水中,一再稀释,又发现及时,风经历的情况还算容易解决。

缓一缓,吃点药,养一养也就差不多了。

姜孚摇了摇头:

“下毒之人并非想让他死。”

既然对面知道他们重视风采青,自然也会清楚,这一次意外之后他们对风采青的维护和看管只会更严。

今夜之后,谁要是再想对这位御史台的六品官员下手,就是要打圣人的脸。

暗卫能失误一次,绝不可能有第二次疏忽。

皇帝抬头看了一眼二十二,二十二立刻会意道:

“都安排好了!御史台有临时住处,可以拾掇出来;全养好前,就让他在太医院待着——”

要是敢对这两个地方再下手,那就一下凑够撕破脸的理由了;

大可以带着禁军,直接去把秦家荡平——虽然他们狡兔三窟,未必抓得住所有人。

她皱了皱圆圆两道眉毛,和自己的主上一同推断起来:

“往前没事情,往后也没人动得了他了。再算上我们发现的晚的可能……事情的关键,只在这几日。”

究竟是什么事情?非要让风采青无法思考以致陷入沉默才行?

或者,逆转过来想,对面能下手的游离在外的好像也只有他一个人?

姚伏是个扎手的点子,去动他不被玩死也就算幸运了,更何况他此时还住在水泼不进的忠瑞侯府;

雁姑在沈家,万事也都小心;余霜在帝后陵更是安全……

二十二叹了一口气。

让风采青在原位不动,本是就为了保护他,不显得他特殊,也不招人注意。

结果秦家竟然真敢下手,一点体面也不给双方留。

在京城的水井投毒,隔几条街可就是皇宫,有几个脑袋能担得起?

她背后有另外的暗卫进来禀报,她脸上一喜,还以为是查出来源了,探身要问;

却听她下属说:

“抚宁驿的急报。帝师过驿后遇秦家秦涬拦车……”

圣人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大概是对“拦车”二字有些不太好的印象。

二十二急忙问道:

“挥退了没有?可还安全?帝师可有受到惊吓?”

来禀报消息的暗卫摇摇头,奉上一张东西:

“具体过程、对话,都在此处了。”

安芰走上来接,二十二却突然喝了一声:

“等一下!”

她这一嗓子喊出来,递东西的、接东西的、等着看的,都是一愣。

二十二站起来,手垂在身体两边,不自觉搓了搓指尖;

她有些迟疑地抬起眼睛:

“我知道轮不到我说,主上就当我是多嘴……”

她微微侧头,极快地用余光瞥了一眼那张呈上来的东西。

“这些天帝师是如何操劳的,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头了。您也不会忘,我知道。”

“无论这上面写了什么,说了什么,藏了多少我看不懂的隐晦东西……”

“二十二都期望您千万小心,不要中了他们的离间。”

她说的很慢很慢,却没有停顿过。

圣人和帝师的关系,本不该她来置喙;

但她总是难免担心——这并非不放心她主上的品格,退一万步来说,她也不能够算在局外者清的范围里——而是她的前辈们就是如此教她的:

只要不能确信帝师变心叛变,他们就得护着帝师。

君臣同心,最为重要。

皇家的暗卫们除了整体出生入死地给皇帝卖命,还得不忘回头协调一下二人关系。

也不知道初代的首席定下这规矩的时候,是有多少用不完的闲心。

她低下头,没等来想象中的训斥,反而听见圣人和蔼对她道:

“我记得了。”

“有你这样的下属,是我和老师的福分。”

二十二闻言一怔,低身行了一礼,不再说话。

皇帝看过了记录,递到一旁烛火上烧了;

灰烬竟是一整片金红,又很快凉下去,落在桌上才碎开。

“手段低劣,用心却险恶。”

看似挑弄人心尽在掌握,可是只要被挑拨的二人不离心,这些手段就成了跳梁小丑的无稽之谈。

唯一让人烦躁的是秦家手段的一贯风格:

若是事成,他们则占尽先机;

若是不成,他们亦无什么损失。

泥鳅一样,抓不住手,只是令人白白恼恨。

不过与帝师说了几句话而已,帝师又没有降罪,能将人如何呢?

可是如果帝师听了进去,或是消息传进宫里,令圣人起了疑心……那帝师也就不得不想着些要自保。

最让人无力的便是这猜疑扣成了一个无解的环;

谁也不知对方会如何看待自己——不知对方是否猜疑自己,也不知对方是否会因为怀疑自己猜疑对方而不得不为了防范做出危害自己的举动。

裂隙一旦产生,就再无法修复如初,只会如山崩一般一直扩大下去,直到彻底分歧。

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态,给了秦家一次又一次蹦跶的勇气。

秦家此前都伏于暗处,今日竟于京城京郊两处同时现身,唯恐不够招摇。

对风采青下手,是在点明他们了解了皇帝的布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姜孚沉下心想了想,忽然问了个与先前貌似无关的问题:

“殷楣如何说?”

二十二回道:

“主上算的准,刑部正是殷侍郎在值夜。”

“他说手上的案子在忙,走不开,让他同僚去查此事。”

姜孚点头。

其他不论,朝中官员中毒如此大事,其中定有一层目的是引开聚集在前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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