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序章陆 掌心的月光
新“家”的灯火总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意，白炽灯的光线惨白刺眼，照亮了客厅里落满灰尘的角落，却照不进人心底的阴霾。这是一栋城郊的两层小楼，外墙斑驳，内部陈设简单甚至简陋，空气中常年弥漫着烟草味、劣质香水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与孤儿院那股淡淡的肥皂香和草木气息截然不同，让林清从踏入这里的第一天起，就浑身不自在。
张玉龙和鲁春梅似乎从骨子里就带着暴戾与刻薄，他们对林清没有丝毫温情，只有无休止的使唤和打骂。皮带扣带着金属的冷硬，常常毫无征兆地落在林清身上，每一次抽打都伴随着尖锐的疼痛和张玉龙粗鄙的咒骂。“没用的东西！”“连这点事都做不好！”那些恶毒的话语像针一样扎进林清的心里，比身体上的疼痛更让他难以忍受。鲁春梅则偏爱用尖尖的指甲挠他，或者用烟头烫他的胳膊，她的眼神里总是带着幸灾乐祸的恶意，看着林清疼得蜷缩起来，就会发出尖锐的嗤笑。
林清的背上很快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旧的疤痕还没愈合，新的伤口又接踵而至。那些疤痕深浅不一，有的泛着狰狞的红色，有的已经结痂变黑，像一张密密麻麻的地图，记录着张玉龙一次次的怒火，也刻下了鲁春梅指甲划过的痕迹。他学会了沉默，学会了在鞭子落下时尽量蜷缩身体，保护好怀里那本余苗留下的旧书。无论遭受怎样的打骂，那本书始终被他藏在贴身的衣物里，书页上“要活，也要记得找我”的字迹，是他在这暗无天日的生活里唯一的光。
他变得愈发沉默寡言，眼神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警惕和疏离。每天天不亮，他就要起床打扫卫生、做饭、洗衣服，稍有不慎就会引来一顿打骂。饭桌上，他只能吃张玉龙和鲁春梅剩下的残羹冷炙，常常饿得头晕眼花。但他从未放弃过那本书，也从未忘记余苗的嘱托和爷爷的期望，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变强。
七岁那年，或许是觉得林清再大些就能更好地为他们“做事”，或许是懒得再天天看着他，张玉龙不耐烦地把他扔去了镇上的小学。开学那天，鲁春梅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洗得发白、明显不合身的校服扔给他，语气刻薄：“穿整齐点，别给老子丢人现眼。”
林清接过校服，那是一件蓝色的运动服，布料粗糙，领口和袖口都有些磨损，但对他来说，却是一件能暂时遮住身上青紫伤痕的“保护衣”。他小心翼翼地穿上，校服的袖子太长，遮住了他的手背，裤腿也需要卷起来好几圈才能走路。走进教室的那一刻，他能感觉到同学们投来的异样目光，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探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想要把自己藏起来，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上课铃响了，老师走进教室，开始点名。当读到“林清”两个字时，他犹豫了一下，才小声地应了一声。老师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开始讲课。林清的注意力却很难集中，他的后背还在隐隐作痛，昨晚张玉龙因为赌输了钱，又用皮带抽了他一顿，新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让他坐立难安。但他还是强迫自己竖起耳朵，认真听老师讲的每一个字。他知道，读书或许是他唯一能逃离这里的出路。
坐在他后排的是一个扎着红绳的小姑娘，名叫黎燕。她的头发乌黑浓密，用一根鲜艳的红绳扎成一个马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格外显眼。黎燕看起来性格开朗，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笑容，和班里的同学都能玩到一起。林清注意到，她每天都会带双份午饭，一份自己吃，另一份有时候会分给班里家境不好的同学。
起初，林清和黎燕没有任何交集，他总是独来独往，下课就趴在桌子上，或者躲到操场的角落里，尽量避免和其他人接触。而黎燕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孤僻，没有主动打扰他，只是偶尔会在他被其他同学嘲笑时，忍不住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
直到有一天放学，林清像往常一样，收拾好书包，低着头快步走出教室，想要尽快回到那个冰冷的“家”。刚走出校门，一只温热的小手突然拽住了他的袖口。他愣了一下，回头看去，是黎燕。她的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光。“林清，”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去我家写作业吧，我奶奶做了好吃的。”
林清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他习惯了孤独，也害怕自己身上的伤疤和狼狈会被别人看到。但看着黎燕那双充满善意的眼睛，他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长这么大，除了爷爷和余苗，还没有人对他这么好。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黎燕的家是一间小小的瓦房，虽然简陋，却收拾得干干净净，一进门就闻到了淡淡的饭菜香和柴火味，让人感到格外温暖。院子里种着几盆花草，开着鲜艳的花朵，墙角堆着一些柴火，一切都显得那么温馨而有生活气息。
黎奶奶听到声音，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脸上布满了皱纹，却带着慈祥的笑容，眼神里满是温柔。“燕燕回来啦，这就是你说的同学吧？快进来坐。”黎奶奶热情地招呼着，把林清拉进屋里，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当看到林清袖口不经意间露出的青紫伤痕时，黎奶奶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里闪过一丝心疼。她没多问什么，只是转身走进屋里，拿出一条温热的毛巾，轻轻拉过林清的手，替他擦拭着胳膊上的血痕。毛巾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暖烘烘的，让林清的鼻子瞬间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长这么大，除了爷爷，还没有人这样温柔地对待过他。
“孩子，以后受了委屈就来奶奶家，奶奶给你做饭吃。”黎奶奶的声音温和而有力量，像一股暖流，缓缓淌进林清的心里。
那天的晚饭很简单，却是林清很久以来吃过的最香的一顿饭。一碗香喷喷的米饭，一盘炒青菜，还有一个荷包蛋，都是他平时很少能吃到的。黎燕不停地给他夹菜，让他多吃点，黎奶奶也在一旁劝着，脸上始终带着慈祥的笑容。
夜里，黎燕把自己的床让了一半给林清，自己则搬来一张小凳子，想要在旁边将就一晚。林清连忙说：“我睡凳子就好，你睡床吧。”黎燕却摇了摇头，固执地说：“不行，你是客人，而且你身上还有伤，睡凳子不舒服。”她把枕头放在中间，然后钻进被窝里，小声对林清说：“别怕，我把门反锁了，没人能伤害你。”
林清躺在柔软的被窝里，身边是黎燕温热的身体，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温暖。他紧紧攥着怀里的旧书，感受着书页上余苗的字迹，又想起了黎奶奶慈祥的笑容和黎燕真诚的眼神，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巾。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保护这来之不易的温暖。
从那以后，林清的生活似乎有了一丝光亮。每当暴雨倾盆的黄昏，放学铃声响起，他总能在校门口看到黎燕的身影。她撑着一把小小的雨伞，站在雨中，红绳扎起的马尾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却依旧带着笑容。看到林清出来，她就会快步走上前，把伞递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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