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荀彧之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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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祗转述的语气极其平静,转达的内容也更倾向于陈述。

顾至却从这平静的转述中感受到了些许重量。其中蕴含的重量,比先前那句“等着”更具象化,让一向心无挂碍的顾至感受到了久违的压力。

“世叔是在与我玩笑?”

枣祗扯下歪歪扭扭的发冠,搁在案上:

“我倒是想与顾郎开玩笑,但文若信中所言,应当不是玩笑。”

顾至扫了一眼堂中的布局,并未发现任何绳索:

“世叔真的要把我捆了?”

听着愈加不对劲的对话,徐庶从餐盘中抬头,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不知该先劝那一方。

“当然不。”

枣祗忽然坐回原位,堂中隐隐绷紧的气氛骤然一松,恢复如常,

“我已从信中知晓你的能耐,既然麻绳困不住你,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荀彧明知顾至挣脱束缚的本事,却还写了这么一封信。这哪是让他真的捆人,多半只是气话。

枣祗走到帷幕后方,从身后木架的第三层取下一只木函,丢给顾至。

“文若在信中写道:若你有涉险之心,便将朱色封口的这只信匣交予你。若你只是来求助,并无他意,便给你另外一只信匣。”

顾至接过一掌宽的木函,看起来甚是乖顺:

“既然两封信都是给我的,世叔不如将两个信匣一起抛过来,也省得我多跑一趟。”

枣祗无语:“别想了。文若如此托嘱于我,定有他的用意。”

因为被顾至“两个都要”的索取行为震住,一时之间,枣祗竟忘了思考他口中的“多跑一趟”是什么意思。

“夜色已深,我让人备好卧室,二位赶了大半天的路,早些去歇息吧。”

枣祗再度转向顾至,铑锕胰整里’7凌9泗溜叁起姗令

“希望顾郎在读完荀彧的来信后,多慎重一些。”

起身离开前,似不放心,枣祗又加了一句,

“若顾郎仍一意孤行……听闻顾郎武艺不凡,我倒想领教一番。”

顾至没有把枣祗的“威胁”放在心上,但是他不能不管荀彧的怒火。

入夜,趁着所有人都睡着,顾至折回厅堂,顺走了木架上的另一只信匣。

卧室内一团漆黑,愀然无声。

案上一左一右放着两只信匣,信匣的大小

和纹路没有任何不同只在匣口的泥封上用两种颜色做了区分。

顾至点燃青铜油灯在短暂的选择困难后将手伸向青色泥封的那只木函。

冒险给朱色信匣单纯求援给青色信匣。

刑犯断头前还能吃顿好的。二选一当然得先拆看起来无害的那一封。

揭开泥封打开信匣取出帛书阅读。

只看了一眼顾至就把信重新折上微不可查地抽了口冷气。

——既欲冒险何必打开此信?

脑中似响起了悲伤的小曲一个小人顶着一张写着“悲”字的白纸跪在墙边拉着二胡。

顾至轻手轻脚地把缣帛放回信匣迟迟没有打开另一封。

表面上是两封信两种选择但其实荀彧早就猜到他想做什么甚至猜到他会窃取另一只信匣提前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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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至老实地坐了一会儿等缓过神才磨磨蹭蹭地拿起朱色泥封的那一只等着更加强烈的凄风苦雨的到来。

这只信匣中的缣帛更大一些上面不止一句话。

「山行未尽绿水恒常。彧幼时读兵法曾闻“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战[1]”,“见可而进

出乎意料的这封被顾至视为洪水猛兽的信和他起初所预料的完全不同。

信中没有质问没有责怪没有告诫。

只有荀彧一贯以来的温声细语如同好友之间的漫谈娓娓道来。

信的开头写了荀彧幼时读兵法的体会。年幼的他认为行兵布阵者当保全自身不到万不得已的险境应极力避免以身涉险的举措。若无全身而退的把握施行计策的时候要慎之又慎。

如今的他仍然坚持这个观点不到生死关头不该兵行险计。

「昨夜辗转难眠。思及当日之诤不免伤神、低回。族中有训君子者当设身处地推己及人思他人之所思想他人之所想。顾郎代我前往博平本是怜念。因顾虑着我的安危方以身代之。可我竟未易地而处不曾体谅顾郎的苦心以“胡闹”相斥。此乃我之过……」

烛光下看着信上诚恳真挚、情至意尽的文字顾至如坐针毡。

文若为了当日的事道歉说不曾设身处地体谅他的心意言语间尽是自责。

可他……又何曾站在文若的立场考虑过文若的担忧?

只因为不想文若涉险,像原著中那样,几次身陷死局,九死一生,他就自作主张,仗着身手过人,擅自相代,来了个先斩后奏。

文若看明白他的用意,只会更加心焦,时刻担忧自责。

顾至已然坐不住,起身在房中踱步,捏着缣帛,不知所措。

按照枣祗酒席上所言,文若过几日一定会来聊城,可是……

顾至重新展开缣帛,继续看下去。

中间仍是一段反思己身的话,以及深挚的关切之语。

信的最后,是一句松软的询问。

「我欲来与顾郎共商良策,可否?」

脑中跪在墙角拉二胡的小人不见了,他平静地躺在春暖花开的草地上,敞着肚皮晒太阳。

不管是托张燕带的口信,给枣祗的那封密信,还是青色信匣的那一封尺素,信中的内容都极其简短,短得令人发慌。

文若定然生了很大的一场气,直至今日也未必气消。

顾至已做好了被责问的准备,可最后一封信没有任何怪罪,只有自省与关怀,带着殷殷的劝导。

最后一句询问,让他彻底打消了最初的计划。

阳平城和临邑城的事,还是等文若来了再说吧。

顾至将两封信收好,躺到榻上,盖上衾被。

原以为这天晚上会失眠,但大概是白天赶路过于疲乏,顾至闭上眼,没过多久,就沉沉地陷入梦乡。

梦中,荀彧带着军队赶到聊城,与城门口的他面对面站立。

他的神色一如往常般温和,见到顾至的第一眼,不是寒暄,而是一句疑问:

“按时吃药了吗?”

“……”

面上的喜意一僵,顾至迎向前的脚步蓦然顿住,进不得,退不得。

“唉。”

梦中的荀彧叹了口气,好看的面容上缀着显而易见的失落,

“果然……”

顾至立即解释:“出门在外,难免有顾不上的地方,倒也不是一直没吃……”

“无妨。”

荀彧温柔地看着他,不知从哪里抬出一口两**的水缸,里面盛满了紫褐色的药汁,

“我已按照日程,加倍给你补上,你一口饮尽吧。”

顾至望着那硕大的水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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