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陈宇航停下动作。
他与林千礼对视了一会儿，突然伸出了一根手指，怼到林千礼的面前晃了晃，说：“你小子看起来对这个圈子懂得比我多，但其实你还是一无所知啊……”
陈宇航故作高深地开口道：“你难道不知道？现在这些追星的姑娘们都可厉害了，那可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你看见这个基地外围的墙和树丛了吗？”
他比划着，“上次我就见过这么大一个摄像头，从那片树丛里伸出来！”
陈宇航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整理自己的发型和着装。
“她们不比我们轻松，一天几乎也是24小时蹲守在这个训练基地外面，蹲得腿都麻了就为了给我们拍什么上班、下班图。她们这么努力，我可不能辜负她们啊，不得在面对镜头的时候，把自己捯饬得帅一点啊？”
说着，他咧嘴朝林千礼一笑，虎口抵在下巴，比了个耶。
“我刚还以为你突然这么笑，是因为看见镜头了。”
陈宇航边说边摇头，“没想到你是纯走神。”
阿锦也是这样，为了一张好的照片不惜蹲上一天。
林千礼想。
但这一回，他没有放任思维跑偏，他很快甩了甩脑袋，重新看向陈宇航。
沉默了片刻，林千礼开口道：“她们会蹲守在外面拍照这件事我是知道的，但是我现在比较好奇——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上周的排名吗？”
话音刚落，陈宇航的脸就臭了。
他白了林千礼一眼，没好气地嚷道：“我能不知道吗？那臭味刻骨铭心！”
在刚进入节目拍摄之后，林千礼等人的手机就被上缴了。
本意上还是希望练习生不要被外界的舆论所影响，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训练营将近一百个学员，总有人有法子将手机带进基地，陈宇航就是其中一员。
林千礼记得，上周关于初舞台评级的前两期节目播完后，排名更新的消息就在众人之间流传开来。
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陈宇航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林千礼去厕所。
他步子迈得飞快，“快跟我来！我在二楼那个最偏的厕所倒数第二个坑位的水箱里藏了个手机！”
那偷偷摸摸的样子，像极了要去玉米地里偷玉米。
见林千礼并没有大步跟上，陈宇航又小跑了回来。
他一脸的正义凛然，“你就不好奇自己的排名是多少吗？”
林千礼本想摇头，但在陈宇航炽热的眼神攻击下，还是点了点头。
攻击性极强的味道，带来了攻击性同样很强的排名——
林千礼轻笑了一声，问：“那你还记得当时看完以后，咱俩的排名是多少吗？”
“一个59，一个60！一个留下一个淘汰！”
陈宇航顶着死鱼眼，嘟囔道：“好家伙，到时候时间一到，咱俩就可以一起卷铺盖滚蛋了！”
“这不是时间还没到呢吗？”林千礼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万一到时候运气好，说不定我们就不用一轮游了。”
闻言，陈宇航更加不满了。
“凭什么咱俩一轮流啊！”他拍了下脑袋，说：“我就想不明白了，好歹咱俩一个B一个D，我评级D没什么人气也就算了，你当时初舞台发挥得那么好，导师还给你追加了Freestyle的机会，怎么着你也不能59啊！！”
林千礼耸了耸肩，“可能没有观众缘吧。”
他话音刚落，突然一道有些刺眼的白光在两人的眼前一闪而过。
陈宇航一愣，然后瞪大了双眼。
他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地停下了脚步，突然开始对着闪白光的方向摆起了Pose。
动作丝滑的，没有一丝违和感。
林千礼被他吓了一跳，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那个摄像头距离他们并不远，大概只有两米的距离。
他回头瞥了一眼，只见身后有陆陆续续从训练楼内走来的其他练习生。
身旁的陈宇航仍在不间断地更换着动作，甚至还用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林千礼观察了片刻，拉了拉陈宇航的袖子。
“看看——”陈宇航却浑然不觉，只是一脸得意，“这不就有人在拍我们了吗？我跟你说吧，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我们多配合下人家，到时候出两张神图，还怕排名不动吗？”
林千礼无奈抚额，问：“……你确定他们拍的人是我们吗？”
“那不然呢？”陈宇航应道：“你也赶紧拾掇拾掇，这里除了你，不就是我了，还能拍……”
他话说一半，只见远处的树丛间突然蹿出了一个女人。
她头顶着一片树叶，身上扛着摄像机，怒气冲冲地冲陈宇航嚷道：“大哥！你差不多得了！你都挡着我镜头好久了！我哥都要走过去了！！”
陈宇航：“……”
林千礼：“……噗。”
林千礼想去拉陈宇航，但指尖只来得及触及训练服的边缘。
陈宇航一个箭步冲到了外墙的护栏边，瞪大了双眼，扒着护栏，毫无顾忌地问：“我不帅吗？你为什么不拍我？”
“帅你个大头鬼啊！你谁啊……”女人白了陈宇航一眼，往旁迈了一步，再次扛起相机。
而陈宇航不依不饶，也跟着往旁迈了一步，挡住了镜头，“不行，你得拍我！”
女人再次放下相机，“嘿——我这个暴脾气。”
“……”
林千礼站在身后，看着眼前难以置信的现象，感觉他的太阳穴正在突突地跳着。
他，陈宇航，究竟，脑回路，是怎么长的啊！！！！
·
当林千礼忙于选秀节目的录制与训练时，向似锦同样也在为了摄影大赛做准备。
这场校内摄影大赛，是B大与时尚界顶尖杂志社——Luminé联合一同创办的。
为的就是发掘高校内拥有摄影天赋的学生，给未来的时尚业输送人才。
向似锦沉默地看着公众号上更新的关于前三名的奖项——
第一名，不仅仅有丰厚的奖金，还可以拥有进入Luminé实习的资格。
她抿了抿唇，这个第一名，她突然有点想抢抢看了。
静默了片刻后，向似锦最小化了窗口，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屏幕上的文件夹。
指腹滑动滚轮，一张又一张为了初赛准备的相片，密密麻麻地涌现。
她轻啜了一口杯中的水，刚准备开始选片时，宿舍门被从外推开。
应君南步履急促地走到她的桌边，拍了拍她的肩，将手机怼到了她的脸上。
向似锦被吓得往后微仰，她看向应君南，问：“你又看到什么劲爆的消息了，这么风风火火……”
作为向似锦的舍友，应君南致力于成为一个真正的新闻撰稿人。
对于各种新闻来者不拒，她都有着自己的看法和敏锐度，并且喜欢第一时间与向似锦分享。
向似锦原以为这回也和往常一样，多半是关于民生类型的新闻，却在看见屏幕上的内容时，目光一顿，是林千礼——
清晨柔和的光线，破开薄雾，洒向浓荫。
那些许暖黄色的光线，透过树丛间的缝隙，悄然落在林千礼的发梢之上。
明灭的光影之间，林千礼穿着一件湛蓝色的长袖训练服。
袖子被挽起，露出了结实有力的小臂。
他微微垂眸，微长的刘海垂落在眼前，却遮掩不住他眼底那窃喜的笑意。
向似锦后知后觉地咽下口中的水，才再次注意到林千礼身旁张牙舞爪的陈宇航。
陈宇航双手叉腰，一脸的正义凛然，那模样，就好像正对着镜头，在表演着什么。
她看了看林千礼，又看了看陈宇航，一时有些想不通究竟是在什么情况才会有的这张照片。
学业、兼职、摄影大赛，各种各样的日程安排交叠在一处，让向似锦忙得脚不沾地。
忙碌，在无形之中，冲淡了她对于林千礼的想念。
但也正因如此，那时隔几月后借着相片的再见，让她的情绪瞬间找到了豁口——
向似锦冷不丁地开口道：“他瘦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指腹轻轻蹭过屏幕上林千礼的脸，“是白了吗？好像黑眼圈更明显了……”
“……啧。”应君南微弱地啧了一声，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这关注点不对吧。”
“嗯？”向似锦抬眸，“那什么关注点才对？”
被她反问得一噎，应君南与向似锦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突然有些无措地挠了挠头。
“好像这个关注点也没什么不对。”
她哈哈笑了两声，随口道：“我一开始本来就是想问你，怎么没告诉我，你男朋友去参加这个节目了而已。”
说着，应君南缩小了相片，露出了这张图的出处，是一条微博。
微博的文案只有简单的几个emoji表情，分辨不出发博人的情绪与要表达的内容。
见状，向似锦才往下翻了翻博文的评论——
“不是吧，这俩谁啊，是我们这个节目的吗？我好像没见过啊。”
“是这个节目的，我看花絮的时候，初舞台他俩好像一起表演的……”
……
“他们在干什么？前面这个叉着腰、张牙舞爪的人的嘴形在喊啥？”
“……在嚷他长得这么帅，问我为什么不拍他。”
“额。好自恋一男的。”
……
“这个在太阳底下的长得有点帅啊，笑得还挺好看的，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吗？”
“天呐，糊得连名字都没人知道了吗？”
评论其实也没几条，向似锦很快就翻完了。
她们讨论的重心大多都放在了陈宇航盲目的自信上，有调侃的、有嘲讽的，自然也有戾气相对重的诋毁。
向似锦静默了片刻，重新看向应君南，说：“如果我和你说，我也是刚知道他参加的这个名字叫什么，你信吗？”
应君南双手环胸，她的目光扫过向似锦屏幕上那一大片的初赛文件，咧嘴笑了，“我信，你这段时间没课的时候就扛着相机往外跑，我也是估摸着你没看到这种小道消息。”
她顿了顿，说：“用来参加初赛的作品准备好了？”
“快了。”向似锦随意地划拉了两下滚轮，“我再挑一挑，选一批出来精修。到时候你也帮我看下哪张的感觉更好呗？”
“没问题。”应君南应道。
当天晚上，向似锦在应君南的介绍下，找到了林千礼所在的选秀节目——《NextLevel》。
在开始播放前，她特意给自己准备了一听可乐，准备边看边喝。
节目在进行，一批又一批陌生的面孔站在舞台上自我介绍。
向似锦目不转睛地盯着，生怕漏看了任何一个属于林千礼的镜头。
但……两期的节目，直到耗时三小时的进度条已经过去了一大半，向似锦都没有见到他的画面。
哪怕是一个简单的对台上其他人表面的反应画面，也没有。
她撇了撇嘴，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伸懒腰。
应君南从上铺探出脑袋问：“还没看见呢？”
“没呢。”向似锦晃了下鼠标，“还有一个多小时，可能在后面呢。”
是还有一个多小时。
向似锦双手环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进度条进入尾声，屏幕上开始出现片尾的画面时，她终于明白了那条评论中的“糊”是什么意思。
“整整三个小时啊！！！”她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看向应君南，与照片中陈宇航张牙舞爪的动作如出一辙。
向似锦伸出了一根手指头，说：“整整三个小时，他和陈宇航的镜头加在一起才一分钟啊！！！”
“这么夸张？”应君南问。
“不。”向似锦冷笑了一声，“是五十八秒六分。”
·
全力以赴，只是拥有了触碰门槛的机会，而非一定会被人看见的金钥匙。
在林千礼不懈的努力下，他成功入选了A班。
但没有镜头的亲籁，他依旧只是A班的镶边人员。
主题曲的C位，很快就确定了。
当舞台上亮眼的银色光束洒下的瞬间，林千礼想——那万众瞩目的焦点，似乎从来都不是他。
录制结束后，练习生们再次进入了一公表演的准备中。
紧锣密鼓的训练开始了——
在排名靠前拥有优先选择权的规则下，作为59、60的林千礼两人，并没有多少选择。
他们不得不因为名次靠后，选择自己并不擅长的部分；也因为少数服从多数，成为了舞台上最不起眼的一员。
大量超负荷的训练，让汗水肆意流淌。
“喂，陈宇航。”
林千礼用袖子拭去了额头的汗水，还不忘踹一踹陈宇航四仰八叉的大腿，“起来了。”
“起不了一点，这活儿我不干了。”陈宇航单臂遮住双眼，轻喘着粗气。
他的大脑呈现一种介于清醒与混沌的灰色地带，只要翻个白眼，马上就要睡着了。
训练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散发着难闻的咸湿气息。
作为出汗重灾区的背部，此刻与木地板粘连，让陈宇航觉得整个人凉飕飕的。
“再坚持一下。”林千礼说。
陈宇航没吭声，只是反抗地虚空蹬了蹬腿。
林千礼蹲了下来，温声道：“马上就表演了，至少该好好表演完最后一个舞台吧。”
因为在小队内不受欢迎，除开合体排练时，林千礼和陈宇航都会选在这个几乎没有人的训练室加练。
安静，意味着不用承受讥讽，也不会被人轻易打扰。
可林千礼劝慰陈宇航的话音刚落，一道饱含讥讽的笑声就顺着微掩的门飘进了屋内。
“啧——热死了。”
梁瀚云的衣服干干净净，没有褶皱，没有汗水。
他的手嫌弃地在空中挥了两下，才看向室内的林千礼与陈宇航。
几乎他声音出现的霎那，躺着的陈宇航就倏地睁开了双眼。
梁瀚云，《NextLevel》这档选秀节目中最炙手可热的选手。
背靠娱乐圈内资深大公司，在参加节目之前就有在海外出道的经历，回国后更是被多方包装推广。
在进入这个节目时，观众对他的期待值就已经拉满了。
他来这里，就是奔着高位出道来的。
他化着适合上镜的妆容，手上拿着一杯冰美式，发型特意用发胶喷过。
林千礼静静地看着梁瀚云，他实在无法理解——一个人在镜头前那样的诚恳、真挚、勤勉、努力，可在镜头之外却可以是截然不同的模样。
他们是一公节目的队友，但相处并不融洽。
梁瀚云居高临下地看着蹲着的林千礼和满脸汗水、狼狈至极的陈宇航，勾唇笑了。
“千礼说的没错，你们是该好好努力一下了。”
他那张帅气的面庞因为虚伪的笑容显得有些可憎。
“毕竟像你们这样穷酸的练习生，父母耗尽一生心血就指望你们可以成为明星，大明星——”梁瀚云故意拉长声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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