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度见梁照儿许久未归,担心她又被人刁难或出了什么意外,便到外头来寻她。

刚一出后院厨房的门,便看见有一男一女正在不远处拉扯。他本以为是后宅院里的惯常事,不过是吃醉酒的公子哥痴缠女使之类的戏码,却不想定睛一瞧,竟是自家掌柜。

他就知道蔡宣季是个人面兽心、暗藏不轨的祸水!

沈度上前捏住蔡宣季的肩膀,语气中隐隐含着威胁:“蔡县尉不在前头应席,跑到后头来做甚么?纠缠别家娘子,绝非君子所为。”

蔡宣季淡淡地瞥了一眼肩上的手,接着用折扇轻轻拂开。他眼神中带着不屑道:“我去何处与你一小小伙计有何干系?”

他转眼看向梁照儿又说:“娘子就这般骄纵着他,可知他绝非善类,所饰种种皆有目的?若我与官府通信,言明他就是幽州来的逋逃犯,不知会有如何下场?”

“提刑司的十八般武艺,不知他能受下几项?”

蔡宣季望着梁照儿身侧之人,只用眼神便想将他拨皮抽筋,蚀骨吮血。

“我并不明白县尉在说什么,”梁照儿临危不惧,淡淡道,“他是沈阿狗,西溪村人,世代都是猎户,从未去过幽州。”

蔡宣季冷笑一声,“你就这般护着他?”

“县尉多虑了,奴不过一弱女子,能护住自己已是万幸。”梁照儿朝他福了福身子。

蔡宣季咬牙道:“我能给你的不说荣华富贵,也是衣食无忧,何必再抛头露面的受罪。”

“还请蔡县尉自重,”沈度攥住梁照儿的腕子,又道,“经营食肆是为自食其力,何来抛头露面一说?如今照儿尚已婚配,往后余生亦不必蔡县尉担忧。”

说罢,他便带着梁照儿回了厨房收拾包袱欲下山。

梁照儿的腕子被沈度攥得有些生疼,她皱了皱眉头道:“好了,放开吧,多谢你帮我这一遭。”

沈度似乎没听见她的话,隔了半晌才怔怔地松手。感受到离去后的脉搏余温,沈度攥紧拳头,隐忍道:“我不是帮你。”

“快回去吧,想必师父在如意馆里也忙不过来。”梁照儿说道。

沈度急切道:“他已经忙了这半天了,总不在这一会儿,只是有句话我若不说便是死也不瞑目。”

“说罢。”梁照儿无奈道。

她不懂今日这些男人都怎么了,忽而之间皆要生要死的。

“我不愿再做你有名无实的丈夫。”

话到末尾,仿佛飘了起来。一阵风吹过,呜咽着隐入风声里。

她错愕地问:“你是什么时候生出这种心思的?”

他不敢应答,二人沉默地回了如意馆。

如意馆里生意正好,倒也没人瞧出两人异常,直到闲了下来燕环和玉梳才瞧出蹊跷。梁照儿和沈度两人默契地互相不交谈了起来,若有必须讲话的情形下多半找人传话。

直到一次梁照儿让穗穗帮忙向沈度传话去将后院水缸里的水换了,燕环才憋不住说:“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叫个哑巴去传话。”

穗穗一听这话就急了,作势要给燕环两粉拳。李瘸子和梁照儿去回春堂给穗穗请了郎中,那郎中说穗穗是后天受了惊吓一时才失语,若仔细调养着再加上周围人平常帮助她练习,摸不准就能恢复语言功能。

她很乐意替梁照儿传话,正好方便自己按郎中的话练习。

燕环向穗穗连连告饶后又道:“你们俩这是又闹哪一出?”

梁照儿摇了摇头,这事她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何况还有个懵懵懂懂的穗穗在一旁,她觉着有带坏妇女儿童之嫌。

在两人的胁迫之下,梁照儿最终将实情告诉了她们。玉梳闻言账也不收了,连忙跑过来加入她们的对话。

燕环恨铁不成钢道:“要我说就该答应蔡县尉,他年少有为,过上几年说不准升入汴京城做大员,到时候你做了官太太岂不松快。”

沈度正在擦桌子的手一顿,死死地盯着燕环。

燕环觉着背后仿佛吹来一阵似有若无的妖风,缩了缩脖子又说:“先应承下他,大不了再去付官人那和离。”

穗穗未见过蔡宣季,心中又记着沈大哥时常陪她翻花绳、帮她提水的好,坚定地站在沈度这边。

燕环拧了穗穗的脸一把,“你如今年岁还小,不知道找郎君就得奔着有钱的去囖。”

玉梳并不赞同:“就说崔家,从前也算富庶之家,也被崔大郎败光了,可见还是人品第一重要。”

燕环笑着说:“是啊,咱们虎官人可是最踏实不过的了。”

玉梳见她编排上自己,又羞又愤道:“好端端的,你这蹄子又说起我来。”

几人闲话一阵,才继续做起事来。

沈度阴测测地从燕环身后掠过,转身进了厨房。李瘸子正在里头做菜,如今如意馆的席面也在扬州城中小有名气,不少人家遇上红白喜事都会来订菜品糕点。

李瘸子不耐烦道:“你今日怎得蹿来蹿去的,没事干把那筐芋头削了。”

沈度罕见地未顶嘴,乖顺地去做了,引得李瘸子抬头望向他。

“照你这削法半块芋头都没了。”李瘸子骂道。

沈度问道:“你从前若是惹了姑娘不高兴,都是怎么哄的?”

李瘸子没好气道:“我打光棍十几年了,早忘了怎么跟女人相处,你说这话是来气我的不成?”

沈度想想也是。

两人间破冰还是去邵伯湖游船那日。

邵伯湖风景秀美,素有“三十六湖烟水阔,帆樯遥映碧山重”之美誉。恰逢仲夏荷花盛花期,湖面十里铺绿韵,翠盖红幢耀日,吸引了不少游人同往。

一听及要去邵伯湖,沈度满脸的不情愿。

他还记得元宵节那日,韩景彦讲的那些酸词酸句,什么“去了汴京便瞧不见扬州的荷花开”啦、又是什么“本想与你一同去瞧”啦。

穗穗去劝说沈度,让他与他们一同前去。

沈度试探地问道:“是谁让你来的?”

穗穗表示是自己想来的,一家人出门就该整整齐齐,哪个都不能少。

众人就这般出发了。

由于近来如意馆的生意不错,梁照儿干脆大手一挥在驴铺买了两只身强力壮的的驴子。平日里一头拉磨,一头送货运货,一时间效率高了不少。

女眷们坐在驴车后头,沈度和玉松分别在前头驾车。

穗穗偷偷望了玉松一眼,恩人今日看起来依旧满脸的严肃。她重新准备了两个包包,一个预备送给关大娘,一个送给玉松。

邵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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