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大学校长吴若甫即将嫁女的消息,如同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校园内外激起层层涟漪。
婚礼尚未开场似乎就已注定不会平静和平凡。它不仅是一场顾明远、吴雅娟两人感情的见证,更会成为各方力量较劲和表演的疯狂舞台。
筒子楼那间狭小而凌乱的宿舍里,顾明远仰面躺在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脑子里像过电影般回放着刚才在吴家商量婚礼细节的每一个镜头:吴若甫看似温和,实则每句话都带着居高临下的决定;万素琴言语间依然掩饰不住对他农村出身的不屑;余丹凤更是个见风使舵专拣空子帮腔作势。吴雅娟虽然有意解围,但骨子里“老顾家出钱老吴家操持”的意思让人不适。
“我这是要签了卖身契吗?”顾明远喃喃地问着自己,一股无名火在胸中燃烧。他尤其懊悔自己没能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想法,一味地迎合妥协甚至沉默,说到底是因为对出身的自卑而成了另一种形式的屈服。
这些纷乱的思绪让他不由自主又想起了那个萦绕心头的幻影——那个身着浅色纱裙的“民国女学生”。如果能有幸结缘,会不会是另外一种样子呢?
辗转难眠之际,顾明远忽然想借酒消愁。对面钟德君的床铺依然空着,他趿拉着拖鞋上楼去寻林书锦和蒋嘉琦他们,却连个人影也没见着,只好悻悻回到房间继续躺在床上发呆。
已经成为人夫的钟德君依然不改本色,形影不离地陪着孟超出入各种娱乐场所。孟超有望成为财经学院的“一把手”。俗话说,“一把手”就是“一霸手”。如果能傍稳孟超,自己在财经学院乃至楚江大学的前途肯定会是一路顺风。因此,付出些代价既是值得也是必要的。
这天晚上,在享受完泰式按摩后,孟超浑身通泰,心情大好,让钟德君陪他去附近的月湖公园散步。
月湖公园闹中取静,宫灯与月光交相辉映,为园林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行至湖心亭,孟超轻抚廊柱感叹:“古代帝王之尊,楼台亭阁巍峨,锦衣玉食奢华,佳丽三千环绕,多么极致的人生境界啊。”
钟德君嬉笑着插话:“其实也未必。古代皇帝万人之上,但长期锁在深宫大院里,跟坐牢也没啥分别?要我说,还不如现在您孟院长,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再说,古代皇帝有卡拉OK唱吗?有冰镇啤酒喝吗?有空调冷气吗?都没有吧?”说到这里,他观察到孟超没有阻止的意思,说话更放肆了些:“古代皇帝还享受不到外国妞足疗保健的吧?”
孟超哈哈大笑:“你小子歪理邪说可不少。关键时还是露出了没文化的尾巴吧?”
“怎么呢?”
“唐太宗时期,波斯国王就给他送过两个国外美女的嘛。”
钟德君脑海里冒出一句“就怕流氓有文化”的玩笑话,嘴上说的却是:“腹有诗书气自华。要不说孟院您是文韬武略、智勇兼备呢。”
这时,路边传来小贩叫卖糖炒板栗的声音。钟德君知道孟超好这一口,急忙跑过去买了一大包回来。
两人坐在石凳上就着板栗继续闲聊。孟超突然问道:“听说顾明远和吴雅娟的关系快要开花结果了?”
毕竟自己曾经有过失败的经历,钟德君神情有些委顿:“开花就开花呗,跟我有啥关系?”
“你能想得通很好”,说道这里,孟超话锋一转:“德君,事物之间都是联系呢嘛。我以前就告诉过你,这顾明远和吴雅娟结合,看起来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但是你想过没有,秦冰纶和她们历史学院是既得利益者的呀?”
钟德君一脸愕然:“有这么邪乎吗?”
“要不说你还是太年轻了。德君,我告诉你,只要有人的地方,斗争就无处不在。你没看到秦冰纶总是拿顾明远和吴雅娟的关系炫耀吗?你以为她真的为他们高兴?错了,指不定她内心的妒火烧得有多旺呢。那她为什么还要高兴,无非是为了显示自己和学校高层的关系更加紧密了呗。”
钟德君觉得孟超有些小题大做,但月光下孟超认真的眼神让他打了个寒战。思考片刻后,他大着胆子问:“吴校长不是快要退休了吗?”
“没那么简单。”孟超显得心事重重:“吴退了还有周呢。周是吴的嫡系,吴现在正全力支持周上位呢。明白了吗?”
钟德君有些恍然:“周濂出身历史学院,如果做校长了,那历史学院肯定又是近水楼台了。”
“很多人以为我和秦冰纶斗法是个人恩怨。错了,我得为咱们财经学院争取更多的话语权呀。”
钟德君对孟超的话坚信不疑。为了表示忠心,他提出了以后多组织一些各部门处长、院长的聚会拉近感情。
孟超点了点头,旋即又叹了口气:“还是朝中有人的好啊。如果我能进班子,那将来咱们财经学院和你的天地就广阔多。”
钟德君的目光被月光映射的光彩熠熠:“您迟早是要做校长的。我们对此坚信不疑啊。”
孟超轻拍了一下钟德君算是奖赏:“如果是你们说了算就好喽。可惜呀学校的话语权还是在老许和老吴这两人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许书记不是一直很欣赏你的吗?”钟德君试探着问道。
“德君,这还不够啊。你不知道老吴在学校的能量啊。现在秦冰纶领先我半个身位了,我必须让老吴助力我尽快坐上财经学院院长的位子呀。”
钟德君以为孟超担心卓娅抢了自己的位子,便刻意把她贬损了一番。孟超见他没有明白自己的意图,干脆直接说出了自己想替吴家操办婚礼以换取吴若甫支持的想法。
钟德君思索了片刻,竖起两根大拇指由衷地赞叹起来:“孟院长您真是深谋远虑,神机妙算啊。”
“现在还不是叫好的时候。我听说他们历史学院也有这个想法。这很正常嘛,毕竟顾明远是那边的人。”说完,孟超直接给钟德君交代了一个任务:利用哥们关系说服顾明远挑选孟超负责操办婚礼。理由很简单:这些年孟超几乎主持了一半以上的新人婚礼。
这一段时间,吴若甫就女儿“五一”期间举办婚礼没少召开家庭会议。十月底是他退休的日子。五一节风风光光地举办婚礼是这个家庭当前的头等要事。万素琴对顾有余只同意拿出一万块钱来作为婚礼举办的费用耿耿于怀,抱怨吴家这是娶女婿而非嫁女儿。
吴若甫对此不以为然:“你也不要太计较这个啦。你想想看,你儿子现在都成了外国人了,我们将来还得指着女儿女婿养老呢。”这句话让万素琴有些无话可说。吴若甫趁热打铁:“再说,你这些天不是一直在扒拉算盘的嘛。”
万素琴知道老伴是指自己最近在用算盘预估礼金的收入,便将对顾家的不快暂时压制了下去。
几次家庭会议过后,如今最大的问题上集中在由谁来主导这场楚江大学的“世纪婚礼”。吴雅娟主张高价邀请婚庆公司全权负责,说是专业人做专业事。因为有了好哥们钟德君的推荐,顾明远说出了孟超的名字,理由是经验丰富且节省开支。吴若甫沉默不语,因为周濂向他暗示过秦冰纶她们有意效力。
当余丹凤像个天使一样煽动着翅膀将顾、吴二人五一节举办婚礼消息传遍校园时,秦冰纶的心情莫名地跌到了谷底。这些日子,她思绪万千,心情复杂,有时甚至为自己可笑的念头感到悲哀。她经常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沿,目光却穿过玻璃,落在斜对面中国古代史教研室那个年轻的身影上。
“我这是怎么了?”她自嘲地摇摇头,心里明白自己像守着一盏永远不会亮的灯,却还固执地往里添油。内心的冲动在夜深人静独守空房的时候尤其澎湃。她甚至有些痛恨自己:凭自己的模样和能力,什么男人找不到,为什么偏偏对这个书生产生情愫呢。明知不可为而欲为之。即便有着远大理想的秦冰纶也未能免俗,飞蛾扑火般地放任着自己的痴迷。
作为闺蜜兼下属,沈菊英对秦冰纶的心情了若指掌,也充满担心。事实上,军人出身的她并不认同院长的这种“畸恋”心态。尤其预判秦冰纶在楚江大学大学的官场前程似锦的时候,她觉得作为“闺蜜”有义务替秦冰纶拨乱反正走出迷途。在听说孟超有意替吴家操办婚礼的消息时,沈菊英立刻将事情上升到了学院高度,强烈建议秦冰纶要高度重视争取举办权。
秦冰纶赌气地摆了摆手:“这是别人的私事。我可没那么好心,主动去替别人作嫁衣。”
沈菊英不愿放弃:“秦院,您想想,吴校长嫁女儿,这在咱们楚江大学可是一件大事啊,多少人会上赶着去献殷勤博得好感和支持。这小顾本来就是咱们历史学院的老师,论起来这算是咱们历史学院娶媳妇呢,如果我们不承头去操持,得罪吴校长不说,人家怎么看您和咱们历史学院呀。这个风头一旦被孟超抢去了,不仅让他得势,他们财经学院不是也跟着露脸了吗?”
沈菊英这一番分析让秦冰纶似乎有些清醒了过来,态度也有了转变:“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当然是主动请缨了!您干脆直接去找吴校长好了。”
然而,秦冰纶还是晚了一步。就在昨晚,孟超带着两瓶珍藏版茅台酒和一个装有1888元的红包,悄悄来到了吴若甫的家。
当孟超说出操办婚礼的来意时,吴若甫大感意外。一直以来,吴若甫对孟超的看法不算正面,觉得他能干但功利心太强,加上是财经学院的缘故,心里对他多少有些疏远。
孟超早就练出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对校长对自己的看法心知肚明。但是,他不会计较这些。吴若甫外有人脉、内有威望,现在乃至将来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在楚江大学的威慑力和影响力都不容小觑。最近有内幕消息,吴若甫正在推动自己退休前选拔一名校长助理。此时不伏笔铺垫,更待何时呢?
万素琴参加过几次孟超主持的婚礼,对他能说会道、诙谐幽默的主持风格印象极其深刻。还不等吴若甫表态,便欢天喜地地说道:“这太好了,如果我们娟儿的婚礼能让孟院长主持,那我就放心了。”
吴若甫心里责怪老伴嘴快。就在前几天,周濂找到自己表达希望由历史学院操办婚礼的想法,现在她这一表态,让自己都没有回旋的空间了,更何况孟超确实这方面在全校挺有口碑的,加上人家主动登门并提前送了贺礼,如果拒绝,情理上确实说不过去。所有推拒的退路都被孟超的热情堵死,吴若甫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一句话来:“那就有劳孟院长你啦。”
当吴雅娟将拟请孟超操办婚礼的决定告诉顾明远时,顾明远面露难色。原来,沈菊英已经找过他表达学院帮助操办婚礼的意思。本来心里对秦冰纶有一股莫名的恶感,这次吴雅娟毫不犹豫选择站在了孟超一边。
毕竟婚礼费用的大头由吴家负担,顾明远也不好强硬坚持。当他满脸愧色将这个消息告诉沈菊英时,沈菊英气得用手指狠命点了点他的太阳穴:“你呀,你呀,真是枉费了秦院长的苦心。”
顾明远有些不解:“不就是个婚礼吗?谁来操办不都一样?”
“小顾你糊涂呀。咱们历史学院老师的婚礼竟然让老对手的人来操办,你让秦院长的脸往哪儿搁?”
顾明远这才意识到了问题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回到教研室,顾明远在电话里想和吴雅娟商量换人的事情,却被她一口回绝。这让顾明远又生出了“自己是提线木偶”的感叹。
当沈菊英将孟超操办婚礼的消息告诉秦冰纶时,无可奈何的秦冰纶却出人意料地冷静:“他想露脸就让他露脸呗。我还不稀罕去掺和呢。再说,婚礼还有两个来月呢,早着呐。”
沈菊英怔在原地看了秦冰纶老半天:她这葫芦里要装什么药呀。
婚礼只有两个来月的时间,婚房问题有些困扰顾明远。本来,他想因陋就简,就在筒子楼自己的宿舍布置布置,万素琴嫌太过狭窄不太满意。吴雅娟提出就再自己娘家不知婚房,顾明远碍于面子并且不想和吴若甫他们住在一起而坚决予以拒绝。最后,两人决定狠狠心自掏腰包去附近村民家租房,过去一看,满地的鸡粪和牛粪以及不菲的价格让吴雅娟彻底断了念想。
正在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时候,吴雅娟带来了一个大好消息,说是总务处长朱政华同意腾出“筒子楼”五楼的两间库房作为他们的婚房。正在喜不自禁,吴雅娟无意间的一句“这下知道有校长岳父的好处了吧”,意思这是吴若甫给朱政华打招呼的结果,顾明远心里一下子觉得象吃了一颗苍蝇般别扭,彷佛没有吴若甫自己将会一事无成似的。
别扭归别扭。毕竟是雪中送炭,顾明远心情倒也不至于低落。正巧钟德君不在家,禁不住吴雅娟胸部高耸的诱惑,顾明远将吴雅娟压在床铺上云雨了一番。运动结束后,想起父亲无力分担更多的婚礼费用的事情,顾明远趁着兴头说起了软和话。满脸潮红的吴雅娟“啧啧”地感叹起来:“哟,难得顾先生能够低头服软呢。说实话,我们家也不缺这一万两万的。不过你家确实有点过分,我妈有写想法也很正常。算啦,不说这个了,算我上赶着找你顾明远,就看你今后怎么报答我呗。”说罢,吴雅娟骄傲地将两只雪白玉盘往前挺了挺。顾明远本来还有继续余兴的想法,被吴雅娟的话弄得退了潮水。
吴雅娟没有发现顾明远情绪的变化,挽着头发半开玩笑地说道:“你别以为占了我的身子以后就敢放肆了。告诉你吧,周濂大概率会接我爸的班,你小子将来乃至永远逃不出如来的手心的。”
“这哪跟哪儿呀?”顾明远觉得还不解气,继续嘲讽道:“这么说,我顾明远是卖给你们吴家了呗,风筝飞高飞低都得看你们手中的线放长放短了。”
吴雅娟没有听出顾明远的弦外之音,她用脚尖顶了顶他的屁股:“知道就好。”
顾明远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无声地叹了口气。他蓦然意识到,□□的亲密并不能让两个灵魂自然地水乳交融。他们的结合有时像是两条被迫汇流的河,表面融为一体,底下却仍然流淌着各自来源的水,温度不同,流速不同,甚至携带的泥沙也不同。吴雅娟喜欢在父亲的庇荫下光彩夺目,他顾明远更愿意依靠自己来出人头地。谈到将来,她满脑子的权力和地位,而他神往的是自由和自主。眼前的一切让他无力改变,看着吴雅娟横陈在床铺上的裸体,顾明远的脑海里又固执地漂浮起那个虚幻的“民国女学生”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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