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厌辞的出现是个意外,打断了乐绮眠潜入舱室的计划,但即使被救下,她的想法也不会改变。
郡王必须死。
郡王脸色惨白:“你杀了我,圣上不会放过乐家。刺杀之事我可以一笔勾销,现在收手,一切还来得及。”
乐绮眠说:“你错了。”
乐家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傅厌辞很快会将书信传回大梁,被龙神卫截下时,她的任务其实已经失败。能了结一桩旧怨,不算白走一趟。
郡王汗如雨下:“你说成王败寇,本王认了,可有一事你不知,当年助先帝登基的,除了曹病已、武安侯,还有一人!”
“他最先游说先帝起兵,又劝他关押纯懿皇后,以此牵制江氏。皇后被软禁在宫中,两人见过一面,第二日,她的尸体就被发现在绮鸾殿。她用一根琴弦自尽,血流了一夜。从前她想尽办法求生,现在却甘愿赴死,她为何而死,只有那人知晓——”
武安侯带兵征伐,曹病已在京城接应,郡王游说皇室,而那人统领海浪王手下文士,是他最器重的幕僚。
乐绮眠从未听过此人,但不妨碍她听下去。
“你无非想为你父皇母后报仇,可就算杀了本王、武安侯、曹病已,”郡王字字铿锵,“你也杀不了他!”
乐绮眠说:“只要活着,没有杀不了的人。”
郡王讽笑:“那你便想错了。皇后死后,他就不知去向,先帝穷尽人手也查不到此人踪迹,何况你对他一无所知。其实所有人都知道,皇后不是自尽,是他用江吾朗逼死了......”
他突然捂住胸口,面容扭曲起来,如遭重击。
乐绮眠的手臂突然被攥住,郡王痛呼道:“痛、痛......好痛!”
她察觉郡王身体异常滚烫,正要推开他,郡王竟先一步摔倒在地,挣扎着想跳入海中。
伤口复发?
乐绮眠来不及拦人,郡王被猎犬死死咬住,可不知为何,猎犬碰到他的血,也脱力倒下。
“拦住她!”
守卫等候已久,涌了上来,可郡王早已目光涣散,颤抖道:“是他......毒......”
他没能说完,口鼻溢出鲜血,身体痉挛几下,竟停止了呼吸。
变故发生得太快,守卫尚未弄清发生了什么,见乐绮眠怔在原地,喝道:“先抓乐氏女!”
乐绮眠在看到郡王的反应时,心就沉沉坠下。
有人也想杀郡王!
对方不但知道她此行目的,更想让她做替罪羊,因为即使她没能下手,毒药也会完成这一环。
守卫抽出弓箭:“停下,否则立刻放箭!”
江别鹤死前,乐绮眠已经被押往妙应寺,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乐承邺告诉她,江别鹤是自尽,可如果郡王没有撒谎,辅佐海琅王的还有一人,那么江别鹤,或许死于那人之手。
千头万绪难以理清,乐绮眠到了甲板边缘,身后就是海水——
“拿下她!”
守卫不断涌向前方,弯弓搭箭,数箭齐发。
乐绮眠不再犹豫,跳了下去。
***
“哗——”
尸体坠入海中,很快被汹涌的海水吞没,消失无踪。
傅厌辞甩去刀尖血迹,盔甲已经被血染红,血珠沿着头盔滴答滑落。
闻仲达道:“既然问心无愧,让郡王出面又何妨?你可以孤军奋战,但手下的人,也要他们白白送死吗?”
龙神卫不过百人,即使作战能力不输闻家军,也抵不过对方兵力众多、武器精良。
“当年鬼鹫之乱,你亦如此,”闻仲达说,“城门已经失陷,若非你一意孤行,不愿交出宫城,闻家何须对鬼鹫人动手?你和乌铎一样,都是刚愎自用、不听劝阻之人,越固执,越会害死手下之人。抬头看,已经有多少人因为你而死。”
海面漂浮着龙神卫的尸体,海水染上淡红。
当年城破,傅厌辞带兵死守宫城这道最后的防线,他是皇子,如果不搅进动乱中,不至于被天狩帝打压数年。
与鬼鹫人划清界限,是最聪明的做法,可他选了最难走的一条路,也浪费了一半北苍血统。
傅厌辞在压抑的氛围中不言,仿佛听不到话中讥诮。
然而闻家军即将抢夺船舵时,一人忽道:“国相,您误会了四殿下。”
海雾中,那人带伤,跌跌撞撞走来,竟是数日未见的闻七郎。
“国相,”闻七郎半跪,“乌铎在统军司劫下二将军,属下奉二将军之命,拼死出城求援,却被乌铎追杀。是四殿下率兵一解属下之围,属下才能站到这里,向国相禀报泽州战况。”
信使说闻七郎下落不明,闻仲达猜过他可能死在乌铎手中,或趁乱逃脱。
但没有料到,他会出现在傅厌辞船上。
闻仲达神色不改:“你被乌铎追击,龙神卫就恰好出现,本相尚不知,世上有如此巧合之事。”
闻七郎取出一物,恳切道:“叛军南下前,就攻取泽州之意,龙神卫从边境北还,泽州是必经之地。再者龙神卫并非恰好出现,是属下死死支撑到官驿,发了求援信。”
他手中躺着那枚染血的扇坠,身上也遍体鳞伤,可以想见,当时情况凶险。
众人面上难掩惊疑,真照他所说,傅厌辞不但与叛军无涉,更救下了闻家子弟?
闻仲达却道:“你护卫二将军不力,又未曾第一时间联系主家,陷大军于被动,即使现在弥补,也无济于事。”
闻七郎一僵,只得道:“七郎有错,听凭国相处置。”
其实,闻仲达根本不信他的说辞。即便此事为真,落入傅厌辞手中数日,也没有再让他回闻家的必要。
闻仲达抽出身旁士兵的佩刀,隔空抛来:“事已至此,无需多言,依军规,你自行了断。”
“当啷——”
佩刀落地声中,闻七郎脸上血色尽褪:“国相饶命!属下竭尽所能,实乃乌铎诡变多端!属下愿将功补过,带大军攻回泽州!”
他不断磕头,身体抖如风中落叶,俯身时却看向傅厌辞,目露求救之意。
其实,一个时辰前,闻七郎还身陷牢狱,是傅厌辞找到他,说了官船随时可能撞上闻仲达一事。
闻七郎起初心怀窃喜,相信闻仲达到来,他就有逃脱的机会。
傅厌辞却告诉他,统军司夜宴只有他一人安然无恙,以闻仲达的多疑,闻七郎只有死路一条。就算回到闻家,也不可能再如从前。
“不可能,”初听此言,闻七郎又惊又怒,“我在闻家数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国相不可能如此待我!”
当时崔烈站在一旁:“无论国相怎么做,你为了自己留一条退路,总不会错。”
闻七郎道:“你想如何!”
崔烈说:“我听闻你家中还有父兄,以泽州的战况,二人早晚会被殃及,但你也有一次机会,让他们活下去。”
这是要他在闻仲达面前替龙神卫洗清嫌疑。
统军司夜宴上,闻家军死伤惨重,只有他侥幸存活,闻七郎以为乌铎打算用他做人质,但被带上船,他才发现事情不如所料。
闻七郎忽然想明白什么,转视傅厌辞:“......你早就想好要将我带上船了。”
这样,面对闻仲达的责难,他就是最好的证人!
傅厌辞的侧脸沉在幽昧的烛光下,轮廓不似往日清晰,但没有人会怀疑,他不是这场陷阱的主导者。
“没有伤口,”傅厌辞冷静地说,“无法证明你从王城逃走。”
几名龙神卫抽刀走来,准备在他身上留下伤口。
闻七郎沙哑道:“国相未必会杀我,你的猜测也许只是猜测!”
傅厌辞没有强求,但那层阴影已经笼罩在闻七郎心头。
为了活下去,他只能替傅厌辞隐瞒,只能往身上增伤口。这些都没能令他绝望,是面对闻仲达的刀锋,他的期待才彻底破灭,才知道自己再无生路!
从回忆中抽身,闻七郎颤巍巍拿起刀。
闻仲达道:“闻家儿郎不畏刀锋,即使落入敌手,也绝不谄媚屈服,你若还有几分气节,数日前就该为师偃而死。”
他话中有话,质疑闻七郎受傅厌辞要挟,正中闻七郎要害。
闻七郎道:“能为二将军而死,闻七如何会拒绝?可天偏要我活,偏要我生不如死!国相难道看不到,闻七对闻家忠心耿耿?”
闻仲达说:“你的死能警示大军,战败者只有一个下场。算你为闻家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死得其所。”
闻七郎笑了,眼中有荒谬:“死得其所?原来我闻七活二十余年,只是为‘警示大军’......”
他笑声渐促,笑到撕裂伤口:“国相不顾皇室之名,袭击四皇子,如此行事,陛下会如何看待闻家、看待太子?闻七虽无能,也知道,再不加收敛,闻家终有一日会尝到苦果,而闻家子弟......”
他看向船上林立的闻家军,血迹蔓延到眼周,如同流泪:“今日的我,就是明日的你们。”
闻家军冷脸喝止:“你一切皆拜国相所赐,竟敢动摇军心、诋毁国相!你——”
闻七郎举刀横过颈前,刀光闪过,身体倒了下去。
血流到傅厌辞靴下,身旁龙神卫先后松了口气,闻仲达的脸色却不好看。
他逼闻七郎自尽,是让他知道倒向傅厌辞的代价,逼他说出实情,不希望他真的死去。
傅厌辞棋高一着,拿准他会惩治闻七郎,利用闻七郎的动摇,反将他一军。
现在,闻七郎的死不单钉死傅厌辞救下他一事,也让闻家军没有了对付龙神卫的借口。
“原来有所误会,”闻仲达情绪收放自如,几乎瞬间,就换上和煦的面孔,“是闻家军失察,误将雪奴的行踪与叛军相连,龙神卫蒙受的损失,本相会尽力弥补。”
他闭口不提郡王,仿佛忘了因何袭击官船。
因为他猜到,傅厌辞能提前说服闻七郎,没道理安排不好郡王。
傅厌辞却没那么好打发,龙神卫将闻七郎的尸首抬到闻家军面前,俨然要闻仲达将它带走。
闻仲达道:“雪奴何意?”
傅厌辞说:“为闻家而死,葬入闻家祖地。”
按闻氏家规,叛徒没资格葬入闻家,但人是闻仲达逼杀,“清白”是他所给,他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
“......理应如此,”闻仲达维持着笑容,向士兵下令,“带走。”
崔烈松了口气,从地上捡起扇坠。闻家军撤回战船,即将开拔时,闻仲达却从高处回头:“不过,郡王既然无恙,还请雪奴代为转达,待到了燕陵,本相再与他相见。”
“最后一事,人心莫测,今日你救下一人,来日,对方未必会救你。雪奴还是多加小心,若阴沟里翻船,叫毒蛇反咬一口,”闻仲达看向傅厌辞,目光耐人寻味,“那便得不偿失、因小失大了。”
傅厌辞脚步稍顿,将长刀还入鞘中。
乐绮眠在舱室,即便想逃,也有心无力。可虽则如此,傅厌辞还是换了个方向,朝郡王的舱室走去。
但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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