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你所想便可……”
他之所想……于他而言,也无外乎一人罢了。
阿酉仿佛大梦初醒,在纸上一点一点勾勒描摹出简单线条。
俞挽春好奇地凑近了些,他腕骨轻动,画笔下逐渐绽出一簇花来。
里里外外的层层花瓣掩映错叠,水粉花苞往外逐层加深直至渲染成嫣红,三两簇锦花团,油黄的皮纸上清水溅落成碎花,渥丹为砂,映日花红,艳丽似含血。
待阿酉顿下笔来,望着这满目艳红花簇,微微闭了闭眼。
俞挽春本以为他已经完工,但阿酉动作顿了顿,还是迅速地在角落里再添上一笔,轮廓模糊形状看不清晰,似乎是一道微小的人影。
勾出的长发斜长仿佛迎风般飘扬,又补上一根细长的红绳,朴素简单,却莫名招摇明艳至极。
俞挽春收回视线,整体看了一眼,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忍不住夸他一嘴,“阿酉画得很好。”
阿酉垂着眸子,不敢抬头。
“你这所画的花是什么?”俞挽春仔细瞧了瞧,没有认出来。
阿酉缓缓抬起头,眸光潋滟,是她难以看得通透的晦暗,又似夹杂一丝希冀,攒动的曳曳波光,“……双堇……是双堇花……”
俞挽春恍然记起,“你先前与我说过……”
阿酉呼吸喘急,紧张又迫切起来,可见到俞挽春不再有其他反应,眼神迅速黯淡下来,清亮眸色失去摇曳的斑斓,再睁眼时,一切又重归平静,“嗯。”
“果真很漂亮,我先前还吩咐了人,在院中种下双堇的种子,待夏日开花,我们……”俞挽春心情原本不错,只是终究想到她不久将要离开,再不复出声。
一起赏花么……可惜,变化无常。
上京距茳州,便是莫日莫夜不曾合眼地赶路,也需十日左右。
俞挽春缓缓开口,“阿酉,我有事要与你讲。”
阿酉迟钝地望向她。
“我将要走了,去茳州,”俞挽春轻声道。
“何时?”阿酉轻轻眨了眨眼。
“约莫五日后。”
阿酉轻轻应了一声便没了动静。
反应如此平淡吗?俞挽春见他如此平静,看不出分毫动容,顿感自己这些时日里的怅惘实在不大值当。
虽说这样惹得她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她转念又想,阿酉这般也好,无波无澜也好,起码别离的时日,他不会感到孤寂凄单。
动容才最易惹伤凄,若能心宽,秋风方免悲画扇。
如今这纸皮灯笼距完工不过一步之遥,她松了口气。
俞挽春这时才想起手边的糕点,她拾起案上静置的糕点,放在手中还能感到糕点传递的温热。
剥开外面的桑皮纸,便见到里面几块由透明糯米纸包裹的透明糕点,圆润剔透,看着便精致。
她倒是认出来了,这是邀芳阁新制出的百米糕,近来颇受上京贵妇小姐的喜爱,以至排队如龙,这每日只卖两次,出炉便会被一抢而空,尤其不好买来。
先前俞挽春托人帮她买过,可惜还是没有赶上新鲜的。
阿酉见状,担心买来的不合她口味,又是不禁紧张起来。
瞳孔倒映少年局促的模样,她弯了弯眸,“你是几时去邀芳阁买来的?”
“一盏茶前,”阿酉想了想。
那便是走的非寻常路,否则一盏茶时间如何能走得过来。
俞挽春轻轻捻起一块糕点,递到他唇边,眉眼含笑,“那这块,便当犒谢你的。”
纤白指尖近在眼前,阿酉不敢拒绝,也不敢乱看,眼睫颤得厉害,纠结下来还是低头小心地咬了糕点一角。
俞挽春眉眼弯弯,指尖轻轻按了按,将糕点整个送进他口中。
一点柔软从唇缝划过,如同蜻蜓点水转瞬即逝,阿酉的身体却瞬间僵直,脸上火烧火燎起来。
俞挽春倒是没意识到什么,悠哉悠哉地吃了一块糕点。
并不烫口,质地细腻柔软,许是新鲜出炉的缘故,声色味俱佳,的确不俗,怪道如此受欢迎。
俞挽春不疾不徐地咽下口中的糕点,再抬眸,却见眼前少年脸上薄红,如同也被放进蒸笼里新鲜蒸出来一般,热得眼中水汽弥漫,明眸染水更显透亮明净。
她迟疑地在他脸上瞧了又瞧。
莫非是好吃得哭了?
想到先前阿酉连常见的胶牙饴都不知晓,恐怕也很少尝过这些点心,俞挽春心尖一角柔了下来,将剩余糕点递到他面前。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阿酉,见状有些茫然,但见到俞挽春那只手,又是没出息地红了脸。
日升又落,转眼距她离开上京,只余下两日。
俞挽春记着与原谙约定的日子,早早起身,数个婢女陪同,一同来到府外,坐上马车,再次前往白马寺。
“小姐,如今时辰过早,一路耗神,不如小姐先歇息一会儿,到了地方,奴婢再唤你,”晴照道。
见俞挽春点头,晴照便将罗裀垫在她身后,让她得以靠在上面,好好睡一觉。
本是打算小憩片刻,俞挽春闭上眼,初时还能感到马车轻微的颠簸,不久后,却是再也感受不到任何外界声响,身子一轻,眼前光影闪烁,整个人失去平衡,摇摇欲坠,最终摇摇晃晃不受控制地向旁倒去。
没有感到撞上木板的疼痛,唯有绵软轻柔的触感,似乎是柔软的床褥,她微微蹙眉,想要睁眼,却惊讶地发现手上没有半分力气。
俞挽春想要挣扎,便感觉浑身轻飘,仿佛被抽出灵魄,一番天旋地转,三魂七魄四分五裂,眼前一黑。
佛祖金身重塑,檀香充盈鼻尖,她看不清,香烛燃烧雾气腾腾,将眼前一切都渲染出朦胧光晕,只能看到一抹人影跪于蒲团前,修长身影静穆深沉,脊背笔直将近僵硬麻木,仿佛亘古不变,久久不愿离去。
哪怕不曾靠近,俞挽春都能感受到那人影周身沉重的悲戚,耳边是经书,古钟寺鸣,阵阵空灵悠扬,仿佛魂魄都随之震颤。
依稀压抑的无声泪水,昏鸦绕树,暗哑嘶声萦绕耳畔,她静静站在角落,望那人朝佛像重重磕下头,哑哑乌啼声绝望哀鸣,随之是用尽力气,莽撞得仿佛要撞破脑袋,沉闷的钝响,一声盖过一声。
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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