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红色发辫的青年在禁闭室的角落蜷缩起来,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他闭上了眼睛。
似乎只要这样,他就不待在这样一个比他的心还要幽闭的小房间里。
“阿诺德这个人就是一个灾难集合体!走到哪里都是。有那么几秒钟我真的以为我摆脱他了。当我在甲板上因为眩晕而狂吐,或者喝多了黑醋栗酒时,或者看到沙漠边际血红的太阳升起来。这个世界这么大,但他为什么就是能精准地找到我?”
梅斯菲尔叹了口气。
如果他就不用看到眼前的黑暗就好了。
他可以假装自己还在荒原上精疲力尽地骑一匹马,左右都荒凉一片,前方的村落升起了乳白色的炊烟。他觉得自己自由,哪儿都能去得了。
他不想被困在这里。
他没有其他选择。
只要他还想活下去……
“反正我就是非得哄一个世界上最危险、最阴暗、最睚眦必报的精神病不可。”
梅斯菲尔喃喃道,“所有人都说西尔维斯特家族盛产圣人与疯子,你,阿德里安,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既然你是我见过最没有威胁性的人,那你哥哥一定已经疯了。”
精妙的推断。
阿德里安小声说:“梅斯,我觉得背后说人坏话不好。”
“哦好啊,”
梅斯菲尔说,“那你就亲自过去和尊敬的圣座陛下举报我吧。”
幽灵闭嘴了。
梅斯菲尔平静地享用了大概十几秒钟的寂静,就像是啜饮了一整杯冰凉的水。
随后他带着叹息的意味说:“我不真的是这个意思,阿德里安。我就是必须找个机会把这些话都说出来,不然我会疯掉的。”
“噢,噢,”阿德里安轻轻地飘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在他边上找了个空位坐下:
“我能理解,梅斯菲尔。我也只是……”
他沉默了片刻,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我好高兴还能见到你。你不在的时候我都没人说话的。”
就好像梅斯菲尔还是那个把整张脸都哭的湿漉漉的孩子。
他已经长大了,身量颀长,可以说很迷人,红发的发辫在胸前摇摇晃晃,只有那双眼睛还和过去一样。他十几岁的时候就经常被关进这里。那怎么办?阿诺德根本不管小孩的。
可能他最开始觉得在教廷养个皇子有意思吧,但很快他就把这事忘了。
阿德里安知道梅斯菲尔成长成现在这样,到底经历了多少。
*
就从他还在贫民窟的那段时间说起。
他母亲身体总不太好,所以梅斯菲尔很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但那时候的他至少是快乐的,就算他是贫民窟里千篇一律的脏兮兮的孩子,为了偷垃圾堆里的面包费尽心思。
在街道间穿行时,他和他的朋友们会挥舞着树枝,高声地笑着,相互嬉戏、追打,在泥地里打架。
他现在穿着华贵的衣裳,精致的金线环绕着璀璨的宝石。
他已经不怎么提起那时候的自己。
然后就是他母亲的死。这是梅斯菲尔的禁区,他也几乎不和阿德里安说起这个。
年轻的皇子张开手臂,仿佛要用手指丈量什么东西。
“贫民窟里出了一个王子,这怎么可能?”他笑起来,“你都不知道杰克和露丝他们知道这件事是什么表情。那时候我还想着要像一个贵族一样赏赐他们什么东西。”
然后他的微笑晦暗起来:“直到我发现,和我待在一起只会害死他们。”
刺杀。
一起接着一起的刺杀。
噩梦围绕着这位无人在意的皇子。他逐渐明白了一些规则。
例如说,是国王一意孤行要把他认回来,而他最年长的哥哥哈珀和仍旧在读教会学校的两位兄弟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又比如,之所以没人敢站出来保护他,维护他那一点脆弱的皇室血脉,是出于某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默许。
他一直在逃跑,一直在。死亡紧紧地追着他,攥着他的脚踝。
反正刺客们没有意识到,这位市井出身的皇子对活下去到底有怎样的执念。
所以他一次又一次地屏住呼吸,在深夜穿过皇室宫殿被苍白月光覆盖的走廊,藏身在大理石像、镶满宝石的洗手台、以及葡萄架的最顶端。他被冻得手脚发凉,仍旧不敢走出去。
梅斯菲尔知道自己可以幸运许多次,但不会永远幸运下去。
他经常见到刀锋。刀锋藏在那些人的笑中。
最终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花了好几天来打探那位能够决定他命运的大人物的行踪,人们对孩子总是起不了太多疑心。他又耐心地等待下一场刺杀。
好在他不需要等待太久。
梅斯菲尔过分地暴露了自己,他飞快地跑着,在空旷又寂静的街道之中,他捂着胸前的伤口,感受着粘稠的血滚烫地涌出来,把他的整个前襟都打湿了。
要是没法成功的话他真的会死。
梅斯菲尔的指尖和冰块一样冰凉,他身后的脚步声戏谑地紧紧跟随着,仿佛猫在戏耍注定将要成为猎物的耗子。
他深深地喘息着,血腥味越来越重,他的身体也越来越重。
他掠过数不清的小巷,每一条里面都像是有长长的影子。
他咬着嘴唇,猛地转过一个转角。撞见一双错愕的眼睛。
“这里不能过……”
梅斯菲尔猛地把人撞开,使出了他仅剩的最后的一点力气。
在很多年后,已经成为骑士长的沃森回忆起此刻的这一幕仍旧恨得咬牙切齿。要是他早知道梅斯菲尔未来会出落成那样,他铁定一剑就把他刺死。
梅斯菲尔朝人流的正中央冲去,视线已经模糊到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看见模糊的色块。
他紧紧地凝视着最中心的那个人。那人似乎刚刚从一名贵族的宅邸中走出来。
那位大人物。
他的眼睛是钴蓝色的,他的衣服是猩红色的。
他垂眸看向梅斯菲尔,似乎觉得很困惑,又感到了一点饶有趣味。
而衣裳破烂不堪的皇子殿下只是强撑着走完了最后几步,随后在教皇亲信惊愕的目光中,跪倒在了他的面前。
盐一样的月光抹在他酒红色的发辫上,他仰起脸,落满灰尘的脸上,翠绿色的眼眸鲜明又触目惊心。
他亲吻了那人的袍角。
“我听说您是最仁慈、最宽宏大量、最伟大的教皇,无论我做错过什么,我都可以献上我的一切,以示忏悔。所以我是否……我是否可以恳求您,”
梅斯菲尔的嘴唇轻轻翕动着,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
“……至少救我这一次,圣座陛下。”
他听到自己身后始终追随的脚步声终于跟了上来,但在上位者的目光中果然地踟蹰了。
那个刺客,在他眼里恐怖又高大的刺客用一个人能做出的最恭敬的态度说:“等等,是哈珀殿下要求——”
璀璨的光辉落下来,梅斯菲尔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光芒。
年轻的孩子甚至以为是银月从天空中掉了下来。
然后一切都寂静了。在寂静的世界里,他忽然意识到他面前的这位圣座,他的圣袍本身并不是猩红色的,是不知道哪来的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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