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了。
谢琚手一抖,
谢四公子哪怕是面对几千流民、面对亲哥的弓箭、面对翼州使者的挑衅,都一等一的安闲自若。
开玩笑,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但此刻却非常罕见地,裂开了点儿缝隙。
按照心窍里那座还没修好的藏书阁里的藏卷,目前的对策,应该是这样的:
以柔克刚,避实击虚,所谓兼弱取乱之术。
关于“白魈”还是“来福”的质问,先茫然,再委屈,最后倒打一耙,表示自己哪里记得住那么多名字,最后虽然我不懂但是阿摇好凶我好怕。
凭借多年纯熟的经验,迅速把问题置换到傻子的思考方式上。不出三个回合,就能把这只满身杀气的小兔子给绕晕。
让她深刻反省自己的鲁莽,顺便借此机会给她立立规矩,以后少跟那个姓庾的来往。
哪怕她杀了猪回来,那也不过是一只杀气重了点儿的兔子罢了。
这才是身为幕后谋主——兼傻子皇后——该有的手段。
比翼州的野鸡强得多了,问题不大。
……
问题确实不大,盛尧本来是想装哭来着。
既然谢琚每次装傻充愣这么好使,那我也可以!我是傀儡!我很难过!我被马骗了,我还差点被猪拱了,我哭一下怎么了!
“只要我哭得够大声,他就没法糊弄我。”
打着这个主意,想着嚎两嗓子就把这事儿揭过去。可谁知道这一嚎开了头,事情就不对劲。
不对劲。
今日在马上命悬一线,杀猪时几乎脱力,还有疼。
是真的疼啊。尤其是手。
拉弓投矛的右手,虎口早就裂开,五个指头都磨得血肉模糊。
“疼死了……呜呜呜……疼死了……”
本来还是干嚎,嚎着嚎着,眼泪就自作主张地下来了。吧嗒吧嗒,混着脸上猪血和灰尘,冲出两道滑稽的沟壑。
当然,这血没叫人擦,为了表示自己勇武,朝贺时证明猪真是她杀的。
谢琚气笑了——或者是想笑,嘴角抽搐了两下,最后变成了一个扭曲的表情。
“好疼啊……”盛尧一抽一抽,“鲫鱼……呜……真的好疼……”
哭得真难看。
谢琚在心里冷漠地摇头。
这就能掩盖你这么多天,为了些流民涉险,还问道于翼州,搞出这种愚蠢又鲁莽的行径?
不可能。
脏死了。
他有洁癖。他最讨厌脏东西。
谢琚忍了又忍,终于迈入绝望。
冷静。这是策略。她在学你。她在用你的计策攻击你。
……但是也太难看了。
不是这么用的,不是这么用的,至少哭的时候应该把自己关起来。
于是,这位名满都中、实际上脾气差得要命的谢四公子,只能僵硬地俯下身。
“阿摇……”
他伸出手,避开她脸上最大的几个泥点,擦擦她的脸。
“别哭了。”
盛尧闭着眼哭得正上头,感觉脸又被戳了一下,更加委屈,低头攮进他怀里。
“哇——!”
哭声更大了,顺手薅过袖子,眼泪血污都擦在衣服上。
谢琚:“……”
浑身僵硬,双手悬空,美玉琼琚的名公子仪态,正在发出尖锐的爆鸣。
眼泪,泥污,血迹。一身猪味。
扔出去。现在就把她扔出去。
叮铃。
“好了。”
身上忽然暖和,谢琚把下颌抵在她歪七扭八的鹖冠上,手臂收紧,将她死死地按在怀里——防止她再乱动。
“不哭了。”
青年拍着她的背,颈侧被鹖鸟毛挠得痒痒的:
“猪已经死了。阿摇,很厉害,猪都打不过你。”
很是无奈,既不敢说太多,也不晓得她喜欢什么,只能试探着,柔和而含糊地说,
“……开心点儿,有猪肉吃了。”
……
肉!吃的!流民!
有人,有帏宫,猎苑开了!
盛尧猛一抬头,鹖鸟毛啪地甩到谢琚脸上。
谢四公子冰冷地低头看了一眼。
茜色织金袍袖,沾了野猪的血,蹭了皇太女的眼泪。
很好。这只袖子已经死了。
盛尧吸溜一下鼻子。
哭声戛然而止,收放自如得令人咋舌。
谢琚漠然地维持着抱着她的姿势,僵硬得像块风干的木头。盛尧左右寻视,折断的鹖鸟毛在他脸上戳来戳去。
恩将仇报。
就在谢琚认真思考是现在把她扔出去,还是等她不太疼了再扔出去的时候,
少女从他怀里弹出来,两只挂着血和眼泪的手胡乱望脸上抹了一把,将惨状抹得更加均匀。
“郑小丸!郑小丸!”
盛尧也不管那鹖冠还在脑袋边上摇摇欲坠,“阿览呢!怎么还不来!庾澈,找他了没有?”
呵。
兔子果然是没有良心的。
她就不问问这几天是谁在林子里受冻?不问问是谁给她找的马?甚至不问问刚才那个怀抱是不是有点太暖和了?
谢四公子缓慢地站起身,
叮铃。
铜铃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响。
青年走到旁边,寻了个干净的坐榻,从容地抄起一柄剪刀,十分悠闲地坐下,冷眼瞧着盛尧转着圈的拉磨。
“中庶子!”她突然转头,“你能不能出去看看?”
谢琚抬起头,露出一个漂亮而冷淡的笑。
“不能。”
“为什么?”
“累。”青年美丽地往软榻上一伏,“困了。”
盛尧气结。但也没工夫跟他掰扯,这里是青幄,四周全是谢巡的亲兵,哪怕是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传到那个老狐狸耳朵里。
“郑都尉!”她只能压低声音冲着帐帘子喊,“小丸?”
没人应。
“阿览?”
还是没人应。
完了完了,盛尧心想,莫不是被拦在外围了?这里戒备森严,不比别苑,要是被当成奸细抓起来……
正当她准备不管不顾冲出去捞人的时候,帐帘被人悄无声息地掀开一条缝。
一个巨大的人形粽子,鬼鬼祟祟地滚了进来。
盛尧吓了一跳,手都按到剑柄上了。定睛一看,那人穿着一身宽大的侍女服饰。
头上戴着帷帽,脸上套着幂离,身上还裹着并不合身的臃肿斗篷,整个人捂得那是密不透风,连眼睛都没露出来。
“……阿览?”盛尧迟疑地看着这个粽子。
粽子僵了一下,艰难地把面纱撩起角,露出一只警惕的眼睛,左右看看,见只有盛尧和谢琚,长出一口气。
“殿下……”
“你怎么了?”盛尧大惊失色,想起今天的流矢,冲上去上下其手,“怎么裹成这样?受伤了?是不是谁打你了?怎么比我伤得还重?”
“没有,没人打我。”
卢览把斗篷扒拉开,露出里面都汗湿的头发,“我没事。”
“没事你穿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行刺的!”盛尧赶紧帮她解带子,“这大营里头巡查多严啊,你这身打扮没被当场捅成刺猬真是命大。”
“哪能呢,我有分寸。”卢览终于把帷帽摘下来,顺手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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