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久了,她才得知,汤徵实为汤之七子,因其早年丧母,故而失了帝宠,恰逢时运不济,遂被人推了出来,当做一枚棋子。

两人生活得既不生分,唯余在饭桌之上微微错开的眼,则给平芜一种微微的挫败感。

可近日汤徵回来的越来越晚,连她特意给他留的馒头都冷得生硬,夜色朦胧也未见人影。

平芜为此感到疑惑,直至生了些怒意,待到酉时三刻,才再也不惯着某人。

只上前一脚,生生踹翻了走廊里安放的碗筷,连着那洁白的馒头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其一手掀了案牍,大骂道“啐,去你的白眼狼!”

可这一幕恰巧被廊檐下的某人听到,只见其一手提着她最爱的桃花酥,身着玄衣,玉面无私,恍若神邸。

眉梢微微染了几分惑意,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平芜为此顿感有些心虚,连眼都不敢抬起来与其对视。

那桃花酥是她故意那送饭小厮去无意说给他听得,原以为其不会放在心上。

而今,过了数月,他却提溜着她最爱的桃花酥回来了。

“怎么了?”

一声清寒的嗓音传来,恍若晨时采撷的露珠。

她这时才轻轻抬头望着他,触及到他眼里的一抹关切,又突然笑开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里面水光潋滟,算得上是媚水秋波。

“好吃。”

平芜爱喜甜食,食桃花酥也做不了假,只睹物思人,却唯恐其觉得她别有用心,现下只好先入为主,只一口桃花酥,便潸然泪下了。

“怎么哭了?”

语气清冷,若非看见那将蹙的眉,平芜怕不是觉得她的计划功亏一篑。

如此哭得越发卖力了起来“你也知道,我阿母如今了无音讯,这桃花酥,平日里都是阿母为我亲自来做,如今却变了味道,连阿母也不在了。”

容词恳切,平芜哭得肝肠寸断,那样子好似剜心刻骨之痛。

泪珠自眼底决堤,一颗颗,一滴滴,分明是晶亮的,低落在指尖,温度却又凉的吓人。

汤徵碾碎了一颗,任凭珍珠玉碎,放在嘴里细细品尝。

咸之又咸。

再低头看看怀里的人,她分明如此娇弱,仿佛院内新开菡萏的蓓蕾。

柔弱无辜。

汤徵面上却只保持沉默,连着颤抖的指尖也被他藏在袖中巍然不动。

“我出不去梨园,想是此生都要老死宫中了……”

平芜作势起身就要去为阿母寻死,不料却被一旁的男人拉住了臂弯。

半晌,他才悄悄靠近,用粗糙磨砺的大拇指靠近平芜的眼尾,替她轻轻擦拭了眼尾几近干涸的泪痕。

她生的白嫩,只是一哭,连鼻头眼尾都像晕染了胭脂色。

“不日,你就可以自由了。”

汤徵说的极轻极慢,又好似下定了决心,要用什么来回报似的,留下这句话便彻底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平芜有片刻的愣神,甚至连他去的方向也没能弄清楚。

汤徵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会留下一张字条,说今后不必给他留饭,他已经用过了。

可平芜会习得一手好字,临摹一张好帖的名气却越来越大,有人知晓她收留了汤国质子的事情,遂宫中不少穷困潦倒的人也到她这儿来讨一碗饭吃。

平芜给了,且连院里的阿猫阿狗都给了吃食。

有他们作陪,平芜白日里就练练书法,午时就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有这些小动物作陪,她生活得还算惬意。

她与汤徵已经两月未见,可却跟已经习惯了似的,总要固执地给他留一碗饭,再少也会是一个白面馒头。

虽他不再挨饿,且不论他在哪儿能吃饱饭,可在平芜这里,也还会顾着平芜的面子,小口小口地用上一些。

譬如今日,汤徵回来了,其身上惯穿黑色,如今沾染了血迹想是望不真切的,可那抹腥甜的铁锈味,在平芜鼻尖萦绕。

“你受伤了。”

伸出柔嫩的臂膀,宛若某个花种的藤蔓般攀岩而上,其眸底染了一丝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心疼,只上前就要去看他嶙峋的伤口。

汤徵不依。

他只一面按着平芜的手,丢弃了碗筷,就着月光,席地而坐。

夜色如墨,他本就生的仙姿玉貌,又因着受伤的缘故,月光映照着他的脸上就更显得惨白。

此时外面却渐渐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一并而来的还有天边映照的火光冲天。

“外面……”

望见了火,平芜顿时面色煞白,忍不住往旁边人的怀里钻。

她见不得火。

许是对阿娘离开之时那场大火心有余悸,现如今对一切亮光的东西都变得有些畏惧。

汤徵将其搂进怀里,非要用身体余温灼烫了她才好,顺便用细长的手指挡在她眼前,替其遮挡了大部分的火光,“是炮火。”

只一句,平芜颤抖的身体平静了下来,可忽又想起了什么,又只觉得遍体生寒。

“边境起了战事?”

面对眼前人稍稍错开的眼,那样子她见过,平时是默认的意味。

是她荒诞了,怎得不知,身边人是汤国质子?

莫非他以为自己是那为了报母之仇,而全然不顾家国沦丧的混账吗?!

不知是气得狠了,顿觉胸口憋闷得厉害,其音线微颤,眼尾重新红了起来,不觉挣脱了束缚。

她只恨不得一口气上不来而今生生憋死了自己才好。

“明日你就可以自由了,阿芜。”

那人却说得极缓,语调好似江南水乡的软糯细语,连一双眸子也变得晶亮起来,好似在庆祝着什么。

“我要的不是狡兔死,走狗烹,百姓的流离失所!”

平芜大怒,望着那双粲然的脸,脸色蓦地变白了,其先是一双美目圆睁,后又低头噗嗤嗤地笑了起来。

她知晓到底自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她被利用了。

得知真相,平芜只觉得可笑极了。

“阿芜,任何事情都有代价,为救你阿母有求于我,以身做饵,我自当会讨些利息。”

他失了以往的清冷,反而眉间染上一缕狠辣来,这让人不由得脊背发凉,平芜只觉得一股凉意自尾椎骨从下而上蔓延,泪意浸润了眼眶。

“是我看走了眼,原以为一饭之恩能让你感念在怀,而今你既有更大的志向,从此,你我之间一笔勾销,阿母的事我不再求你。”

平芜悲愤,与其拉开数步距离,只伸手随意撕扯了青花刺绣的衣摆,扔入风中,散在泥泞里。

割袍断义,她这是要做实了。

“你当真如此?”薄情。

薄情二字自不当说出口,观其决然,汤徵目眦欲裂。

想来自己左右不过是把好刀,先是其自己使他蛊惑,而今又被其凉薄失了体面,自也不再言说。

只身体愈发僵硬着,不肯挪步。

“七殿下请回。”

平芜不见他,自当背过身去,下了逐客令,只留下一道纤细的背影在风中独立,宛若风中残荷。

泫然欲泣。

换做往日,平芜哪会这样唤他,怕是生了怒意也惯会挂上白眼狼的名头。

而今如此行径,饶是他实为泥人,也尚有几分脾性,遂只好甩袖离去。

过了二更天,已实属难眠。

“阿母……”

平芜蜷缩了手指,一滴眼泪自面颊滚落,容色戚戚,好不怆然。

“自是不舍,为何要撵他走?”

一灰色衣摆的小童依门而视,踌躇片刻,终是开了口。

“未曾”。

“你说谎,我方才都看见了。”

平芜的身子颤了颤,知晓其是生了怜悯之心,又并未听到要害,才缓缓放下戒心。

羽睫轻垂,缄默不语。

殊不知这副模样落在小厮眼里又是一番可怜样。

“你虽是公主,但也不受宠,我瞧着你与那质子倒有相似之处,不知你们又闹了什么别扭,罢了,来日我替你劝劝他。”

话说着,就自顾自地入了梨园,打扫了一地残羹冷炙,到了半刻才回去。

平芜并非不知其言外之意。

可与其相依为命的阿母在一场大火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为此她整日郁郁寡欢。

她先是去跪求了宫内盛宠优渥的贵妃,但是并不得见,无奈才去求了羌帝,奈何亲情浅薄。

如此屡屡受挫,她以泪洗面,甚至一度为此生了死志。

直到那日门前遇见了汤徵,才又生出了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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