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

这是一个阴沉的早晨。十一月湿冷的空气凝结成雾,将整条街道晕染成黑铁般的灰色。

参加葬礼的人很多,除了必须值班的警察外,搜查一课和爆裂物处理小组几乎全员到场,来为他们的同事送上最后的哀思。

黑色的西服和裙装构成了人群的颜色,他们缓缓步入葬仪场的仪式厅,将整个仪式厅用沉默占满。

人们分列两旁,左侧是警视厅的同僚,右侧则只有寥寥几位家属。

右侧的最前方站着的是松田丈太郎,原本身形精悍的拳击手如今已经是个有些发福的中年大叔。

满脸的络腮胡子明显是缺乏打理的样子,再加上满头卷发向四面八方支棱着,令他看起来显得更加颓废。

此时他木然站在那里,盯着脚尖的地面。他的脊背好像一夜之间就变得佝偻起来,仿佛是被那身铁一般沉重的黑西装压弯。

他已经很久没有改变过姿势,也没有对外界做出任何反应。

他好像已经将自己隔绝在了世界之外。

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则是萩原千速。英姿飒爽的女性此刻穿着一身黑衣,利落而坚定地站在那里。时不时会有哀悼者前来致意,她便会微微鞠躬,代松田丈太郎做出答谢。

松田家的亲属寥寥,此时除了萩原夫妇以及萩原千速,居然已经没有人站在代表亲属的位置。

待最后一个哀悼者也进入大厅,萩原千速这才收回目光,看了看前方半步的松田丈太郎,又回头,看向自己的父母,还有大厅中间的、松田阵平的遗照。

她恍惚想起,四年前,在研二的葬礼上,松田阵平也曾经站在她父母身后半步的位置上——就像今天的她站在松田丈太郎身后一样。

那时候她的父母几乎完全被研二的死击溃了。而她自己,也完全无法处理葬礼这件事。

那时候她只感到五脏六腑都被岩浆般的茫然和愤怒填满,几乎无法对任何事情做出正确的反应。

——她恨不得砸碎一切,不管是炸弹犯、警视厅,还是眼前的葬礼。

而松田……那时候的松田,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沉默得像一块冰,浑身僵硬得像是什么提线木偶。

他一直站在那里,对所有哀悼者回以完美的答谢礼节。他一遍又一遍地鞠躬,将无数句“节哀顺变”收拢起来,咽进腹中,然后在此后的每一个无眠的夜晚,将它们消化殆尽。

在那之后,他一直穿着那一身葬礼般的黑色西装,直到——直到他殉职那天。

萩原千速吞下喉中因回忆而泛起的苦涩,良久,终于移开视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仪式开始了。几位身披袈裟的僧侣缓缓走了进来,他们坐在祭坛前,开始诵经。

空灵而肃穆的诵经声回荡在人们耳边,漫出仪式厅,像水流般淌过殡仪馆的广场,越过广场前的马路……直到马路对面公交站牌的阴影里,诵经的声音已经难以分辨。

一个黑色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站在阴影之中。

他看上去好像是来参加告别仪式,又好像只是简单路过,对这边肃穆场面感到好奇。

那是从警校毕业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人前的降谷零。

他身着低调的黑色夹克,一顶棒球帽严严实实地压在头顶,将他显眼的金色短发收拢在里面。

他远远看着对面的仪式厅中,爆裂物处理班的长官上前致辞,接着是搜查一课的课长;很快一切结束,黑色的人群沉默地捧着苍白的花束,从松田的照片前缓缓走过。

那是一张黑白的照片。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降谷无法看清照片的细节,但他只是看了一眼,就确信,那是当初他们从警校毕业时一起拍的证件照。

降谷仍然记得拍照片那天松田的样子。那天的松田目视前方,好像隔着时空,与此刻的降谷遥遥相对。

他用降谷从未见过的冷淡表情看着他,好像在无声地询问,你为什么来到了这里。

回去吧,你不该出现。

一道锐利的目光扫射过来,降谷一愣,随即移开了视线。那道目光顿了顿,很快就褪去了警惕之色,露出些许意外。

那道目光是来自于他们的班长,伊达航。

身高两米的警官站在人群里,显眼的体型非常容易辨认。他的视线在降谷的方向停顿了两秒,显然已经认出了远处这个沉默的参与者。

他下意识向这边迈出了一步,好像想要走过来与降谷打个招呼。但他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收回脚步,转身回到了大厅里面。

降谷心想,这已经是短短四年间,班长第二次参加同期好友的葬礼了。

而自己,还是第一次。

四年前萩原出事的时候,降谷还在公安的秘密基地里面接受卧底搜查官的培训,几乎切断了与过去的自己相关的一切人际关系。

当他终于得知萩原殉职的消息时,已经是事件发生的一年以后。他错过了一切,只是堪堪赶上了第一年的扫墓。

毕业后第一次与同期好友们碰面,就是在萩原的墓前。

谁也没有想到,毕业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全员齐聚的机会了。

这次得到松田殉职的消息时,降谷一开始并没有感到悲伤。他的第一反应是震惊,是否认,是不可置信。

明明这是个公开的消息,并没有涉及任何机密或阴谋;但他还是用多种渠道反复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甚至找来新闻里播放的画面反复确认——

他们明明前几天才见过面。他的好友,明明还这么年轻。

而今天,当他终于来到这里,面对沉默的人群和那张黑白的遗像时,他终于真切地感到,松田……是真的,已经不在人世。

无孔不入的雾气冰冷得可怕。它湿滑如蛇一般贴在人们的皮肤上爬行,又随着每一次呼吸侵入肺腑,好像在人的体内凝成冰针,要把人从内而外地刺穿。

降谷伸手再度拉低了帽檐,垂下了眼睛。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不过是分别数日,再一次见到松田,居然会是在他的葬礼上。

而他甚至不能上前,和他的好友做最后的告别。

他站在远远的马路这一边,就像是隔着生死的天堑。

说来好笑,他本以为自己将来会潜入黑暗,去接受风险极高的任务,会直面各种命悬一线的生死危机;教官们提供的经验中,甚至有“提前写好遗书”这一条。

但他却没有想到,偏偏是生活在光明之下的两个同期好友,会先自己一步离开人世。

也许警察就是这样的。作为技术部门的爆裂物处理小组,也仍然是为民众的安全直面危险的职业。

降谷突然皱眉,他感到有另一个人靠近了自己。随即他又放松下来。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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