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过分了啊，柿子总挑软的
屋外骤然一阵吵闹声，谢温贴在门边，辨认出是自家人的声音。她堆了太多东西在门口，一时之间没办法出去查看。
沈十海冷声呵斥，“你们店发生何事？”
客栈伙计抱着几分讨好，解释道：“没事，几位客官，你们就放心继续睡吧。”
“既然无事，为何客栈堂内站着那么多人？”沈十海继续追问。
客栈伙计高呼冤枉，“我们废镇今日有大型活动，他们聚集起来准备这场活动罢了。”
“那为何有女子尖叫？”
“许是有人不小心受了惊？”
客栈伙计再三安抚沈十海，沈十海久久不语。感觉在琢磨客栈伙计所言，谢温隔着门，瞧不见她们的表情。
终究沈十海放下怀疑，放过客栈伙计。
“等等。”谢母忽然出声，“偕柠呢？”
“她一向最爱凑热闹，怎么这回没人？”
谢温心觉要遭，马上退开门边，下一刻咚咚咚的脚步声袭来，砰地一下踹开谢温房间的门，连带谢温堆放的桌椅木凳一并摔落地上，接连发出极大声的响动。
屋外点着烛光，屋内伸手不见五指，谢温站在黑暗中与举着刀的沈十海对望，客栈伙计探头一看，痛心疾首。
“客官，您对客房做了些什么，我的桌子凳子都烂了！绝对要赔……”
客栈伙计愤恨的眼神触及到沈十海，话语顿住，“……绝对要重新给您上一套全新的，务必叫客官用得放心。”
沈十海等客栈伙计借口逃走，纳闷地问谢温，“你将这些堆在房门口做什么？”
谢温拎起折一半的凳子，“总在江湖混，经验包吃多了，学会如何保护自己。”
乱七八糟打发走沈十海，谢温的视线径直对上住她对面的苟雪闻，他半躬着身子，面露关心又带有几分笑意。
“……看什么看，睡你的吧。”谢温没好气地关上房门，刚将凳子放上去，又觉得不对劲。
思来想去，横竖都挪开杂物了，还是出去看一眼，瞧瞧怎么回事。
谢温悄悄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出去，一抬头就见到根本没有走的苟雪闻，有点吓了一跳。
苟雪闻环胸斜睨蹲在地上的谢温，轻声道：“你又计划去哪？”
谢温没有回答，悄咪咪地靠到走廊的栏杆，能够看到客栈堂内的地方。俯身一望，一览无遗，沈十海方才说的人潮仍在，男女老幼，好不热闹。
苟雪闻紧随其后，唯恐谢温又倒霉地沾上事。
谢温看了半晌，都没听出来这些人想干什么，只是聚在客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家常。她觉得有些困顿之际，客栈聚集的人忽然气氛一变。
“来了来了。”
听上去有些恼怒和幸灾乐祸的感觉，谢温顺着众人视线望去，发现一群人抬着几个竹笼子慢慢走进。
随后在谢温视野的另一侧，又有几个人抬着竹笼子出来，竹笼子里的东西用黑布裹着，叫人看不清是什么，只是谢温凭着黑布裹着的痕迹，分辨清楚了。
霎时间，她的脸冷若冰霜。
“怎么了？”苟雪闻小声询问。
谢温望着人潮开始散开，朝客栈外挤去。记下他们离去的方向，谢温扭头叫醒沈十海和其他的人。
沈十海惊讶谢温还不入睡，但谢温没有解释，只是希望沈十海跟着她走。沈十海见谢温的表情严肃，知道事情并不简单，于是缄口不语，跟在谢温后头走着。
谢温亦步亦趋地尾随举着火把的人潮，火把朝天照亮整个处在黑夜中的废镇，而走在末尾的是几个乡音带着北方味道的百姓。
“哎呀，你说好端端的，那些姑娘做啥子逃跑咧，还学人私奔，现在好了吧，命都没了。”
一个人开口，另外一些人准会搭腔。
“可不是，我看呐，就是看啥子话本看傻了，这些丫头片子，也就会相信世间上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谎话，要是世间每个人都像她们那样，吵着要啥子自由，那得多乱啊。”
“不过我属实没想到，这废镇竟然有这种传统，私奔的女子抓到就要送去浸猪笼，拜龙王，祈求龙王保佑。”一个人提出困惑。
“这私奔的女子和龙王有啥子关系？”
“嗐，这你就不懂了吧，废镇外面有一条河流，据说是龙王居住的，废镇里的所有女子都要在龙王的监管下才能婚配，不然会震怒，会发大水的！”
“因此倘若有人敢违抗这条规矩，就得去浸猪笼！话又说回来，这些姑娘真是傻了点。也不知道哪个玩意儿那么缺德，写这些害人的话本，叫几个姑娘活生生没了命。”那人谴责完，呸了几下。
谢温听到这，已经没有心情听下去了。
苟雪闻一直留意着谢温，宽慰道：“这不是你的错。朝廷律令，禁止大齐境内所有平民百姓进行浸猪笼在内的私刑，是他们在违法。”
“可这里是三不管。”大齐的律法管不到这里。
沈十海早已命人混进前面的人潮，伺机救下那些将要被浸猪笼的女子们。
废镇的街上，一片荒凉。纵使有不少人居住在这，但也比北境此等真正的边境，荒凉的多，明明是靠近南部，最为湿润的地方，却尘埃漫天飞扬，干的像沙漠一般。
明明灯火通明，却照不亮人心晦暗。
“不如先回客栈？有沈十海她们跟着，不会有事的。”苟雪闻建议。
人潮离谢温有些距离了，火光也逐渐离去，黑暗重新笼罩着谢温所站在的地方，四周生冷，所幸身边尚有某个人散发着温度。
“嗯，我相信她们。”
谢温回到了客栈，坐在房间唯一完好无损的凳子上，盯着黑夜发怔。直到天微微发亮，谢温听到有人敲门。
她一开门，就见到全身湿透还在滴水的沈十海，她轻轻地说：“人我都救回来了，特意腾出空房安置她们。”
许久未开口的喉咙有些艰涩，可谢温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谢谢你。”
沈十海侧头，水珠顺着她的发丝滴下，“不客气，职责所在。”
“这里就算是三不管，她们亦是大齐子民。朝廷不管，官员不管，居住此地的百姓不管，我也会管。她们可是与我等一样，是应该自由自在傲立于人世间的女子。”
沈十海的眼底像是有光，交谈时闪耀星海。
谢温在这个世间这个朝代遇到许许多多的人，但沈十海这样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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