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nutes”做“520”促销活动,情侣入座消费达到一定额度,即可获得抽奖资格。

老板倒是大方,在金价居高不下的时候,将一等奖设置为纯金吊坠。

桑兮渺甫进门,连迦就招她过去,说一等奖还没人抽中,让她抽一个。

“这么明目张胆的黑幕吗?”

连迦有恃无恐:“老板人都是你的,抽个奖算什么。”

一共100个格子,还剩一半多,桑兮渺随便撕下一张。

好吧,她手黑,只中了20元券。

连迦看起来比她还遗憾。

不过很快,她注意到一贯不爱佩戴首饰的桑兮渺戴了项链,八卦地问:“时哥送的?”

桑兮渺抿着唇,点了下头。

连迦“啧啧”感叹:“以前我们都还以为他封情绝爱,原来谈起恋爱来这么会。小渺,你怕不是被他吃得死死的。”

“哦不,”她又立马推翻自己的说法,“说反了,是时哥上头才对。”

桑兮渺摸了摸鼻头:“也……还好吧。”

有人叫服务员,连迦应了声,又问她:“没空位了,要不你去楼上等时哥?”

“反正我也闲着没事干,我帮你们吧。”

桑兮渺好歹跟着吴浩东干了一个月的活,学了几款鸡尾酒的调制方法。

她往雪克杯中加底酒、青柠汁、冰块,扣上,摇和,再滤出,倒入冰好的杯中,分毫不差。

吴浩东“嗬”地讶然道:“还挺有模有样的,没少偷师啊。”

“我记性还行,有的看一遍就记住了。”

桑兮渺读书时就十分依赖记性,后来抗抑郁药的副作用所致,记忆力有所下降,但记配方也是小菜一碟。

会归会,技术到底不熟练,shake久了,胳膊发酸。

她选择去端盘子。

没想到遇到几个同学聚餐。

大学时桑兮渺的人缘谈不上好坏,她的长相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可没有外向开朗的性子匹配,和大多数同学都是点头之交。

毕业后,除了苏婧,她和他们也没了联系。

灯光暗,加上她的注意力在盘子上,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们,反而是他们先叫她。

“桑兮渺?刚刚就看到你了,还以为认错人了。”

“你在这里工作吗?”

桑兮渺闻言抬头,扫了一圈。

其中一个是她们班的班长,秦晓露。

秦晓露属于“六边形战士”,学生会、学习、恋爱、社交一把抓。

这次聚会大抵也是她组织的,由她坐在中间的位子,呈众星拱月般的座位排布。

“Minutes”小有名气,他们又是会玩的人,会遇到他们不稀奇。

所以桑兮渺没有太意外,面对他们的问题,也不想多费口舌解释,随意点了下头。

她在某些方面比较钝,或者说,她不在意她不在意的人怎么看待她。

见他们神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没有深想,放下酒水后退开。

秦晓露叫住了她:“好久不见了,难得凑在一起,坐下来吃点东西嘛。”

桑兮渺正要拒绝,另一人附和道:“是啊,我们点了这么多,到时候算你业绩呗。”

一般酒吧,尤其是夜场酒吧,会有陪酒、劝酒的销售人员,以此获得提成。

但“Minutes”没有酒水、小费抽成的说法,一是老板佛系,不在乎赚不赚钱的;二是这种轻松、小资的氛围,适合三两好友小酌聊天,倒少一些事端,不然店里员工也不会就这么几个。

桑兮渺没有以恶意揣度他们的想法,只当他们以为自己是服务生。

拒绝的最好时机已经错过,她打算待几分钟再找借口脱身。

一开始,他们也就是正常地聊工作、八卦,不知怎么的,话题绕到盛时身上。

秦晓露说:“话说起来,前段时间,他找我要苏婧联系方式。”

“他俩?感觉八竿子打不着啊。”

“桑兮渺,我记得,你跟苏婧玩得很好来着,你知道什么内幕吗?”

他们顿时全看向桑兮渺。

呃……

她总不能说,一个是她男朋友,一个是她闺蜜,的确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当初正值毕业季,她和盛时约会多不在学校,大多只听说盛时有女友,而不知道对象是她。

有人打断道:“哎哎哎!我刚刚发朋友圈,有人说这家店是盛时开的,真的假的?”

桑兮渺感觉落在身上的眼神压力又加重几分,不得已说:“是……”

“人家本来就是富二代,开家酒吧那不是跟说着玩似的。”

“那他怎么会看上苏婧?没有说她不好的意思啊,只是经济条件差得太大了吧。”

苏婧是普通工薪家庭,不比桑兮渺家好。

不怪他们这么说,当初桑兮渺自己也认为他们门不当,户不对。

突然有人蹦了句:“找个富二代男朋友多爽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影射的意思是,桑兮渺是那只沾光的鸡犬。

她听懂了,但她没作声。

“哈哈,‘资本的诞生充满血腥与肮脏’,我也想‘肮脏’一下。”

“你还不脏吗?你浑身都散发着996的酸臭。”

“滚啊!”

有个男生给桑兮渺递了一杯酒,她摆手,“谢谢,我喝不了。”

“人家还在工作时间呢。”

男生不以为然:“她这工作喝杯酒不是很正常吗?”

桑兮渺突然觉得他们的声音无比刺耳,说:“我还有事,你们继续玩。”

她也不等他们的答复,起身走了。

背后,他们的讨论没有停止,像一条条毒蛇一样往她耳朵里钻。

毕业几年,他们不再谈理性批判,不再“穷理达乎道”,满口金钱、地位、长相,以此评议人的高低贵贱。

“桑兮渺长得那么好看,当主播也比端盘子强啊。”

“嗐,她那性子,估计放不开吧。”

“难怪她一直没谈恋爱,要是……”

后面的话桑兮渺就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她恹恹地趴在吧台,脑子里堆满今天发生的种种。

太现实了,现实得她恶心、反胃。

连迦倒了杯气泡水,放到她面前,“不是碰到同学了吗,聊得不高兴?”

“很烦。”

桑兮渺的脸皱成一团,将闷气一同吐出,“本来我和他们也不熟。”

连迦不以为意:“那就更加没必要为他们烦心啦。”

“我只是觉得,从校园里走出来后,所有人和事都变复杂,甚至可憎了。就像一句话就可以回答的简答题,因为分值是20分,大家都恨不得答满整页纸。”

她的声音低下来:“……也可能是我太天真。”

陈敏容说她与世隔绝,不了解社会的残酷。

可她只想简单一点地生活。

就是有这么一类人,没法和世界和谐相处。

桑兮渺就像一枚太过圆润的钉子,哪儿也锲不进。除非将自己削尖,磨锐,去对抗社会的坚硬,在其他钉子的夹缝中,找到自己的容身之地。

但那样她也就不是她了。

所以她冥顽不灵,孤独地撞着南墙。

连迦说:“你的心事太过深奥,我也开导不了你。不过我觉得你跟时哥还挺像的,他也是那种厌烦尘俗的人。”

最后总结:“你们果然是天作之合,绝配。”

“少拍马屁多干活。”

欸?

桑兮渺回头的动作被来人靠近的胸膛堵住。

盛时揽着她的肩,眼帘下垂,双眸含笑地看她。

她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他换了套藏蓝色戗驳领双排扣西装,中规中矩地系着一粒扣子,内搭黑色衬衣,银灰色领带,最重要的是,驳领假眼上戴着的驳头链。

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禁欲了起来,多出几分高不可攀、不可染指的距离感。

盛时屈指弹她的额:“看傻了?”

桑兮渺“嗷”地痛呼。

他弯颈查看,“也没用力啊。”

她下意识扭头看连迦,后者早识趣地溜了。

盛时按住女朋友的后脑勺,迫使她的眼里只有他,“合你口味么?”

他跟她不同的是,他会直白地索取她的情绪反馈。

桑兮渺真没见过他穿得这么正式,事实上他也不喜欢西装的束缚。

这个“口味”当然指的是……

她手指轻勾着那条细链,轻声问:“你特意买的?”

为了一条驳头链而买一套西装,有种……买椟还珠的感觉。

她的答案他已经从她眼里得到了,他笑说:“喜欢就好。”

桑兮渺觉得被他的笑调戏了,偏又没有证据指责他。

不然显得她做贼心虚。

——色胆包天的贼。

盛时摩挲着她后颈的皮肤,极具暗示意味地说:“喝杯酒,助助兴?”

桑兮渺的脸烧得厉害,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看着他走到吧台后,从酒柜上取来一瓶孟买蓝宝石金酒。

盛时调酒的风格和她见过的调酒师不太一样。

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简洁,干脆,连两指夹着盎司器向后倾倒都透着一股利落的魅力。

更何况,他还西装革履。

对她来说,简直绝杀。

不过三四分钟,他擦了擦手,抽来一张纸垫在杯底,轻推杯座,送至她面前。

他眸底映着来自顶灯的光,笑意多了几分艳色,流光潋滟,英音缱绻:“PleaseenjoyyourBee'sKnees。”

自从复合,她感觉他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勾引她。

他也害怕,也不安吗?

所以才这样不遗余力地收割她的目光,她的爱,来填充他的粮仓?

不。

她想错了。

他跟她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没有限定范围,他就是独一无二。

桑兮渺笑得柔软:“Thanks。”

柠檬香和蜂蜜的香甜在舌尖碰撞,清润爽口。

“Hello,盛老板,可以找你讨杯酒么?”

出声的是秦晓露,不知她何时过来的。

盛时微微挑眉:“你是?”

她提醒道:“上次你找孙朗加的我。”

“哦是。”

显然,他没有回忆起他的名字,只记得找她帮过这样一个忙,于是巧妙地避免称呼她的名字,说:“是该请你喝杯酒,想喝什么?”

“和桑兮渺一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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