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爱在第三节数学课快结束的时候就有点不在状态,好几次无意识地看向塞在课本之间的日记本,直到下课铃响起,她如梦初醒。

台上数学老师在布置作业。

临近期末,就是刷题。

前排同学接龙一样将花白试卷往后传,许爱的同桌顺手留下两张把剩下的往后传,然后分出一张推到许爱的课桌上。

许爱说了声谢谢。

或许是声音太小同桌没听见,或许是听见了也压根不在意,草草拿过一本课本压住试卷就起身隔空喊道:“体育课体育课,走走走,鸡毛,打球去!”

下节是体育课,注定这个课间会很热闹。

班里有几个女生离开时会喊许爱,不过知道她和靳秋雨关系最好,两人基本都一起行动,所以也不会特意留下等,只是走过场的“招呼”一声,很快就走。

许爱知道,却还是会笑着认真回应每一句招呼。

等她们走了,许爱才低头在刚发的试卷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试卷对折夹进数学课本里,至此,视线再一次不可避免的落在高摞着的那堆书上。

她看着,犹豫许久。

许爱最后还是决定把日记本拿出来重新藏回书包里的夹层。

舍不得,舍不得。

下次再努力。

许爱把藏好日记的书包放回桌脚,整理好心情和表情,笑着转头去叫靳秋雨。

然而,座位上空空如也。

在意识到靳秋雨已经走了却没有叫自己后,许爱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心里咯噔一声。

热意急速涌上眼眶。

失落和绝望在顷刻间像一枚炸弹在心脏里炸开,把她炸得稀巴烂。

她什么感知都不剩。

直到下一刻,王心晴走入视线,好奇地开口问——“许爱,你怎么还在坐在这?马上体育课了。”

王心晴是靳秋雨的同桌。

许爱迅速回神,也找到了自己声音,勉强重新笑起来,只是仍掩饰不了情绪起伏,“班长……”

“班长她身体不舒服请假去医院了,你不知道吗?”王心晴挥了挥手中假条,只是说完也后知后觉奇怪,班长跟许爱关系更好,怎么让自己转交请假条?

可能自己距离更近,也可能是不想让许爱担心。

果然,王心晴这个念头才落就看到许爱惊诧站起来三连问“什么,班长身体又不舒服了?她怎么了?什么时候去的医院?”

真是毫不意外呢!

王心晴说:“数学课一下课她就走了。”

许爱着急地转身就要往教室外跑,却被一把抓住。

王心晴拦住说:“你不会想翘课追过去吧?那么多医院,你怎么知道她去的哪一家挂的哪一科,再说,她中午就回来。”

许爱看她,“你怎么知道?”

王心晴递出手中假条,说:“喏,班长假条上写的,只请上午一节体育课。”

许爱接过假条看,逐字逐句看完后总算是放心了一点。

但这种时候哪怕担心也没办法。

友谊有时候也容不下第三人。

王心晴怕许爱多想,安慰说道:“班长她肯定是怕你担心才不跟你说的,就像刚刚,要不是我拦着你已经跑出去了。”

许爱点点头,把假条还给她。

王心晴招呼说:“走吧。”随着刚刚最后一个同学往外跑,二班教室已经空了,就剩她们俩。

“嗯。”

上课铃响起。

操场上两个同时段上体育课的班级随着各自体育老师的哨声,一东一西集合排队互不干扰。

列队报完数,二班体育委员向老师响亮报告,二班应到四十八人,实到四十七人,班长靳秋雨请病假。

体育老师看过假条,收起,让他入列,然后说:“今天坐位体前屈测试啊,先慢跑两圈。全体向右~转,起步、跑!”

慢跑时同学们都很安静,直到经过西边另一个上体育课的班,有个女生压低声音说:“喂,喂,莉莉,快看,十六班杨鸣硕。”

她本来是跟隔了一个位置的好友说,但前后一连数个女生闻言都转头看了过去。

目光不用特意搜寻,男生最后一排最右边最高的寸头男生。

“有什么好看的。”其中有女生回说:“都有女朋友了。”

“啊?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听说是职高的。”

“啊?!他怎么想不开会谈个职高的?”

“人职高女生长得好看还会化妆,不用天天穿个丑校服,想谈恋爱追个男的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啧,对杨鸣硕祛魅了谢谢。”

“我感觉杨鸣硕长得就很不怎么样啊,只是高一点篮球厉害一点,我听说他昨天因为别的女生不小心踩他一脚,直接把人给推地上了。”

“我去,相当无语,彻底祛魅了谢谢。”

因为个子较矮,排得很前面的许爱什么也没听见。

上课铃声后,教学楼走廊迅速恢复安静。

靳秋雨走出女生洗手间,走上空无一人的楼梯,偶尔能听到老师讲课声和学生集体应答声。

她脚步放得很轻,几乎悄无声息地走到二班大开着的后门外往里偷看。

教室内没有任何人。

看来还没来。

靳秋雨走进教室,看了一眼许爱的课桌,小孩桌面上文具和书本作业本都摆得很整齐,俨然乖学生一个,于是视线一转,移到放着畚斗扫把的教室角落。

那就是她接下来的藏身之所。

角落有个小书柜,还有几乎落地式的窗帘,人躲在窗帘后,顶多露出一双脚。

有畚斗扫把遮挡会很好隐蔽。

但她可能一躲就是两小时,还是有风险,万一期间有学生来丢垃圾,被发现不说,还可能把小孩吓处病来。

不过,靳秋雨早就想好怎么做了,她先把教室前后门都虚掩上,然后从电视架下找出一块被拆开叠好的完整废纸板,再重新回到角落。

将纸板恢复成立体的纸箱形状嵌放在角落,人站进去。

身前是窗帘,左边是墙右边是书柜。

学生看到角落有个没来得及拆掉变成废品的纸箱,一眼扫过,不会多事也不会多想。

就这样,靳秋雨不再犹豫,躲里面藏好,微微提起窗帘,让布料弯曲留出一个小“孔”用来盯外面。

靳秋雨想过用什么方法阻止,最好就是出面制止然后讲道理。

尽量将事情化小化了。

就像吹灭一支会掉落在地上意外引燃爆竹引线的火柴。

对方不会知道地面有爆竹引线,只会被引导得知因为觉得好玩就点燃火柴是很危险的事,而偷藏爆竹的许爱也不会知道曾与爆炸一线之隔,再变回曾经那副胆战心惊和戒备多疑的样子。

这会是最好的结局。

等改变这个节点的走向后,自己再和许爱好好的认真的聊一聊。

那这个梦就能醒了。

靳秋雨觉得自己想了没多久,可就这么短短时间内,竟然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现在还不能确定对方是否会进二班,进了二班,也不能确定就是曾经那个偷看许爱日记并且曝光的人。

必须抓个人赃并获。

靳秋雨耐心蛰伏。

很快,半掩的教室后门被推开,烈烈日光投射到地面上。

来人处于靳秋雨视野盲区,她一动不动。

不一会儿,靳秋雨就听到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人影出现在窗帘小孔之中,姿态吊儿郎当地走向讲台,对方身上穿着实验中学的校服外套,但非常不合身,很肥大,校服下摆都盖到大腿了,裤子不是校裤,只是深色的铅笔裤。

很显然,人是女生,但穿的校服尺寸是男生大码。

女生两条胳膊压在讲台上低头看,斜刘海挡住了她的眉眼,视线看过座位表后抬头对应,很快抬手指了一下靠窗的位置,“那个就是靳秋雨的座位。”

靳秋雨瞬间明白,来的不止讲台上这一个女生,还有一个体型高大许多的男生,女生身上的校服就是男生的。两人都不是高二二班的学生,且男生大概率是实验高中的学生,女生却不是。

只是……

靳秋雨皱眉,这两个人看样子却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么想着,靳秋雨视线中走过一个穿着校服短T的身影,她看着男生停在自己座位旁,随手拿起一本课本翻了翻,扔下,又拿起一本翻了翻,然后一屁股坐在她书桌上,说:“就这,就年级第一了?”

只是一个侧脸,却认出男生是谁后,靳秋雨心头猛地一突!

是他?

可怎么会?!

以前自己曾因为许爱和这个高二十六班的男生起过冲突吗?

没有。

靳秋雨很肯定没有!

因为曾经的自己并没有“忘记”骑自行车,也就不会和许爱一起步行停在校门口,许爱不会被自己吓到更不会误踩别人。

难道说……

是因为没有经历没有记忆不知道真相,所以梦中也无法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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