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五日,宋景安的轮椅也如期做好了。

通体以温润的黄花梨打造,木纹如流云般蜿蜒舒展,边角皆以细砂纸打磨得圆润光滑,椅轮为双层实木轮,外层包了一圈耐磨的生胶,滚动时无声无息。椅侧还设有黄铜齿轮拨杆,轻轻一拨便能灵活转向,行动之间毫不滞涩。

胡祯玉带人将轮椅送上门来的时候,和韩元礼反复调试了好几遍,转向自如,让在一旁凑热闹的周伯也不由满脸惊叹,“这手艺当真是巧夺天工呐!就算比起宫里的匠人也不为过啊!”

宋景安试了之后也很满意,铺了一层素色锦缎软垫后坐上去,椅背的弧度刚好贴合脊背,一个人在西院转了一圈,除了过门槛时依然有些不方便外,算是行止自如。

他眉眼弯弯地瞥了韩叔一眼,似有深意地对祯玉笑道:“你家手艺的确是不错。”

祯玉低下了头只不说话,眼神若有敬畏。

“韩叔,结账。”

在小桃的瞠目结舌中,百两黄金就这么递了出去。

她跑到角落拉住姜萸压低了嗓音,不可思议道:“这宋郎君家里到底是什么来头?莫不是盐商茶户一类,走南闯北当真能挣得这么多钱?”

姜萸未答,那厢的宋景安已经溜达了一圈,神采奕奕地绕到了姜萸面前。

“姜大夫今日可要出门,不如与我同逛十字街去?”

整整半个月对着四角的天空不能出门,他已经快憋得喘不过气来了,于是吵着闹着非要出门上街。也不要下人在身后推,自己一个人转着轮子就到了她的身前,月白色的披风如云山雾罩,笑容晏晏如山峦下的水波,眼眸中倒映着姜萸春山般的容颜。

她簪着一支双股坠玉檀木钗,青黛勾勒出眉若远山,肌肤通透如玉色温润,乌发尽数绾起是便于伏案劳作,只是一缕发丝溢出,不听话地挂在脑后,如烟如雾。

这半月以来她一直忙着处理府内的大小事宜,上到人员安置、下到买进药材,是故潦草了些,襻膊挂在肩上几乎没有放下来过。先是用狼毫在黄表纸上书写药材名称,用以分门别类贴上对应的药柜;又亲自题写了“青禾堂”的匾名,找匠人雕刻涂金。

前日官府的行医文书也下来了,她亲自去领时,知县意有所指地提醒,“娘子来云屏行医,是福也是祸。齐元松的小舅子是云屏商会的行首,手下不少茶馆酒楼、勾栏瓦子……娘子可要当心在他们那儿栽了跟头。”

从不同的人口中都听闻齐氏医馆在本地的赫赫威名,她倒是想知道当日那位看起来唯唯诺诺的老大夫在驱赶同行这一块儿会使出怎样的手段。

日后开医馆时还不知有怎样的难处,而她算来到云屏这半个月都没有好好歇息过,体会过云屏的风土人情。如今大小事宜都安排得差不过了,她也有意出门透口气,上街逛一逛也不错。

于是心念一动,便答应了宋景安的邀请。

一行人携着宋景安一起上街,韩元礼推着他走在前头开路,姜萸走在右边。街上人来人往,摊贩叫卖声不绝于耳,这回宋景安也不好吵嚷着要自己走了,他若是一个不着撞上人了可没人让着他。

要说本朝商贾做什么最赚钱,当然无过于盐业,但需朝廷发放的“盐引”,寻常人家根本难以企及;抑或是贩茶,本朝茶风盛行,汴京茶馆数不胜数,南来的茶贩商户每每日进斗金,所以先前小桃见宋景安出手就是百两黄金,才第一反应他家是否经营盐茶行业。

十字街位于云屏正中,话本戏台、勾栏瓦舍、茶酒饮子遍地皆是。地处南北往来的交通要道,陆路水路的货物云集于此,上有运送京城的茶叶丝绸,下有远洋舶来的波斯特色,商贸繁华不逊更近于汴京的朱仙。

姜萸是第一次来逛云屏的集市,觉着比起大相国寺别无二致,满目琳琅迷了人的眼,更多了一些本地风情的小玩意儿,怎么看也看不够。

她东瞧瞧西看看,给小椿买根簪子,给小桃买盒胭脂……渐渐地就找不着方向了。

倒是宋景安却好像找起人来驾轻就熟,每两步就停下来看她在哪儿,在她晕头转向的时候喊她,“姜大夫!”然后耐着性子等她。

待她挑够了东西之后,再转动着拨杆回调方向,继续往闹市深处去。

一路上他满面春风,好像是许久没有见到这么好的太阳了,问她:“姜大夫之前不是说宅里闹鼠灾吗?怎么不见周伯买狸奴回来?”

姜萸这才想起这一件事来。

当日为了治鼠,周伯就说他要去“聘”一只狸奴回来,但姜萸担心狸奴抓人,不愿假手于人,于是兜兜转转拖到今日。

又听宋景安说:“今早我听张婶说厨房的米粮有被老鼠糟蹋过的痕迹,整缸都不能要了,就连放油面的橱柜也被啃得坑坑洼洼……既然今日难得出来了,不如娘子与我同去挑几只狸奴看看?”

他面上隐有忧愁。

姜萸一听那还了得,“也是,集市上应该有养猫人家,去聘一只也不迟。”

如今喜好狸奴的人家若要得一只来养,都不叫“买”,而是叫“聘”。商贩多在集市叫卖,兼售猫窝、猫鱼、“改猫犬”——意思就是给狸奴打理毛发。聘猫人除了要交银两之外,还得向贩猫人奉上盐、糖、茶叶等“聘礼”,“闻道狸奴将数子,买鱼穿柳聘衔蝉”,若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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