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素略仰唇角,因此一句,瞬然平直。

她攥紧刀柄,盯住漆黑的眸,吐出字,“你认得我。”

李衍商并不答话,反忽扣住她的腰身,蓦然握掌用力朝前一压。

于殷素沉眼欲逼刀见血之际,他又轻巧松开。

强劲身躯拢住她半张面,在那对近得可抬臂戳出血窟窿的眼中,她望清里头的笑意。

“殷尚白的名号,可不止在大梁国响亮。”李衍商推开那柄短刃,弯唇缓道:“本将亦耳闻颇多。”

“你为李衍世而来。”

此话一出,殷素瞳仁似定住般,只有微不可查地缩移。

她惊愕于李衍商识得自己,却未开口试探其缘由究竟是那副画,还是李予那人。

只直起身收刀,离他远了一步。

目复坚定,话亦肯然:“不。”

“我为投使君幕府门下而来。”

殷素抱拳,略微弯身,“望使君赏识。”

李衍商饶生兴趣,盯着她朱红袍衣,只问:“我要理由。”

满室火烛随之而晃,织锦地席间静躺着横刀,赤红与赤黑并不相融,却因风相撞。

殷素抬起利刃似的眼眸,利落吐声:“使君最大心患为何,我便能做何。”

他们皆捏着野心与狠心,其实话间机锋不需细问,便已然分明。

李衍商合掌,愉畅大笑。

他离榻,倏尔扬声朝外吩咐:“来人!将洛阳所摹画像再取一份入内。”

须臾,外面低低应了声,不待上一刻,崭新纸画再次悬挂原位。女婢垂着眼进,又垂着眼离。

殷素略错之一步,却又立在一盏落地铜台前,自李衍商所坐之位而视,几乎似画中而出。

他不由轻“啧”一声,目光滑至那张画上,“我那十三弟,画工确实了得。”

“本是想寻画中形似之女,欲先掌眼调.教嘱咐一番,再送至洛阳。”李衍商慢慢朝她踱步,微偏头,借着烛灯昏影而视。

他缓言:“不曾想本尊竟至。”

澄亮金光雕其侧颜,自发丝穿睫羽而落,于鼻尖处凝为一点。

李衍商未曾见过殷素,但当年在晋,她之名号与画像已钉死于晋王幕府。以至洛阳那副图送来之时,他忽然明白李予心中的那根寻不到刺为何。

“我这小小幕府,殷虞候当真愿屈尊而入?”

不待殷素作答,他复又盯着那画像,问:“李予知道你还活着么?”

“不若问,我愿不愿,让他活着。”

如李衍商一样,初见此画时,殷素亦疑忖。

若李予知晓她仍活于世,又是何时泄了行踪,若不知晓,那便作另谈。

此话显然万分愉悦李衍商的心,他面上笑意未曾落下过,却又落脚于那处另谈,细究细忖。

“幽州被灭前,十三太保内我只闻李衍世其名,却不见其人。约莫他五岁时便已了无踪迹,众人只当是死了。他与存季乃同父异母的兄弟,对着血脉相连的阿兄,竟也半分行踪不露。”

李衍商冷笑了声,扯回目望她,“听说他化名李予,颇受殷虞候照拂,如今他借着幽州一事表明身份,又杀了存季夺位,我方看清这狼崽子此些年所暗中笼络的人心。”

“不过。”他话锋一转,似寻得一处趣事,“未曾想,他竟对你有情。”

“若将殷娘子送至洛阳,送到李衍世跟前,你我之心患,是不是可快且稳地毙命?”

身前那座落地烛台散出过艳火光,将玄衣袍服染作昏黄,其上神色亦变作模糊模样。

“李使君。”殷素盯住虚暗之影,咬着字回:“他能借我残躯,爬上那个位置,便不会生情。”

火光外,那道玄影并未出声。

殷素心不由一沉。

试探至此,李衍商仍呈观望之姿。

他的确恨李予,可却未下定了心与她相谋,甚至欲将她送往洛阳。

“此路需从长而议,我若贸然现身,使君只怕,将失一枚好棋。”

自以棋子作喻,李衍商不由失笑。

他自火光中行来,身掩其辉,那副静挂一旁的画像被他取下,又转手轻飘飘点燃一角。

火舌卷席而上,而越吞吐的光际间,映照着殷素一双略微怔然的目。

李衍商弯着唇道:“此一枚棋,我收下了。”

那道高阔背影掠火而去,复拿起地间那柄横刀,“回罢,本将遣人送你,知你今住何地,我方有数。”

得了话,殷素很快略一躬身,抬步出阁。

身后相随的脚步声不轻。

殷素顿了半步,瞥目却见他仍提着未入鞘的横刀。踏出满屋透亮,天外已暮沉,女婢皆垂头提灯而候。

那柄横刀迎光而闪烁于身侧,殷素每行一步,便觉不适。

她终于忍不住出声,“使君此为何意?”

身侧人不置可否。

直至快行于府门外,打着瞌睡的小厮惶恐睁眸作迎,他方平静出声。

“今日为她净身换衣者,赐死。”

那柄未入鞘的横刀霍然丢于地,铮鸣声凛冽刺耳。扑闪灯笼伴着惶恐跪地伏身的女婢一道,颤颤巍巍。

殷素步履定在那儿,咬牙又松开,腕间短刃一寸寸相磨。

她明白,此为李衍商的警醒。

他们非相对而立可互为掣肘者。

而是,她求他。

她无兵无权,斗不过任何人。

只能匍匐。

天际沉得发黑,似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湖。跨出那道高槛,殷素一眼便望见仍待远处而立的语山。

“回罢。”她快步落音。

语山点头,视线不由移后,自府中同二娘一道而出的随从们,正一步不错地跟在身后。她只以为乃二娘与那使君相谈甚妥,予了人来相助,一时眉眼皆舒,连二娘换了衣衫都未觉察出。

及至回到旅舍内,沉默无声的随从们鬼魅似地退去,屋中久待的女娘郎君们霍然打开门。

迎面当头便是一句——

“二娘买了新衣?”

一声问落,惊得语山眼皮跳动,她这才后知后觉忆起,此红袍二娘自李府出来时,便已着身。

细想那时二娘神情沉静如水,回程亦是半句未曾开口。

暖辉明晃晃撒前,越三五高低错落者,静静落于门外皆静默无声的两位娘子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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