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楼宇没有影子。

一束从天空中垂直刺下的苍白光束,如同神罚,剥夺了万物拥有阴影的权力。

在被恒星抛弃的世界里,人们依然拥有光。

不过。

——是诡异的、不该存在于自然界的,没有来处的光。

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温度和情感的光。

从狭隘的街角到高耸的穹顶,从贫瘠的土壤到居民楼里的大理石墙壁……

属于白天世界的每一处领地,都平等地、永恒地被这来历不明的冷光浸透。

一场伴随光降落的雨水结束,时间似乎在地上挪动了几寸,但凝固的光线不会通过挪移光影游戏报时。

当这冷光透过褪色的雕梁画栋,扫过破碎的格子彩窗,它最终地撞入了一双安静的琥珀色的透光虹膜——

是仿生人刚刚结束了机体自检,开始往自己身上倒修复凝胶。

“卖我一百积分一瓶。”

骊执晃了晃一小瓶白色的、不一会就消耗了半瓶的——“《身临其境》出品特效药”。

可怜骊执已经打了两个副本了,才只赚了一千积分。

她记得刚从零号村庄出来后,看着积分余额的三位数,她和系统大眼瞪小眼。

骊执:“……你只给我发这些工资吗?”

无辜躺枪的系统:“……抱歉,我会去找他们争取。”

骊执又往下翻了翻,修复凝胶居然还是最便宜的。

所有治疗内伤的——甚至商城的主营业务还包括慢性病、遗传病……统统都是四位数起步。

骊执:“……”

亲爱的屏幕前的,《身临其境》的观众朋友们。

我怎么记得,满仓园也好,白天世界黑夜世界也好,统统都是游戏副本——也就是说,是“网游”来着?

键盘上敲几下改个血条的事,居然敢要这个价?

在摄像机愈发沉默的视角里,骊执故作严肃地眯起眸子。

这么看来,其实不用花这个冤枉钱,只需要打完副本,游戏通关,她就能脱离虚拟世界,从而完好无损地回到现实世界。

当然,一定得是活着出去。

直播间看到骊执这个眼睛往一边瞅的细微表情,莫名联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孩子静悄悄,指定在作妖。”

“……你问谁遭殃,我猜是官方。”

“我赌荔枝导演又在想什么阴招针对《身临其境》。”

“我女做的事那能叫针对吗,那明明是官方不做人!(被打)”

当然,除非身体遭受一些毁灭性的受损,影响了她的行动计划的时候。

骊执一边努力忽略手臂上差点就剜掉一块肉的痛楚,一边宽慰自己般点点头。

看来下次得升级一下痛觉模拟模块了,就算她只剩下三天的能量就要关机变砖了,也不能随便在机体判断危险的情况下,用这个装置折磨自己。

如果因为受伤就要耽误行动进程,那就太不应该了。

骊执缠紧绷带,没再吭声。

万幸她是金属做的,在洞穴里上蹿下跳地跑酷也不会骨折。

“系统,卖这么贵,你怎么不去抢。”

她半是嘴毒半是认真地朝虚空评价,却没听到那熟悉的、公事公办又温吞无奈的解释。

“……?”

这是怎么回事,《身临其境》把她系统的网线也给拔了?

“系统,你在吗?”

过了好一会,骊执的耳边才传来一声机械的、带着点陌生鄙夷味道的抽气声。

“嘶?你也没跟我讲价啊。”

骊执:“……”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或者说,她耳朵上的听觉传感器。

这还是她那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一上线不是提醒她领奖励,就是颁布新任务的牛马系统妈?

今天这语气,怎么这么欠揍。

“让我讲价?那我觉得根据我在这几次副本里,都对推动剧情的做出了相当突出贡献,你应该白送我。”

骊执毫不客气地砍价。

“那不可能。”

机械音也是相当迅速地回复,带着点轻快的、恶作剧成功的声线。

“最近没有啥商城活动,便宜不了。”

骊执:“……”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认了仿生人不会发烧,也不会突然说胡话。

“系统,你变了。”

“那也不可能。”

这个嬉皮笑脸的声音笑得更大声了,像是从门口凑到了骊执身边。

“我是《身临其境》开发的通用型AI,代号‘系统’。我能获得这个代号,就足以证明我是牢固和可靠。”

骊执听着耳边这个明明音色一致,却和之前那个呆呆的,无奈的系统音大相径庭的声音,心里隐约有了一些猜测。

她不动声色地发动了一号异能。

交互协议那边发送过来一个陌生的数据流输入坐标,并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安静窝着不动,像某个品种的电子树懒的老伙计。

——毕竟,没人说过,《身临其境》的系统只有一位。

“那这位‘系统’,你的同事呢?”

“在之前的那几个副本里,负责我的那个系统呢?”

骊执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把刚把自己完全晾干的摄像机拎起来检修。

背包没有带过来,骊执再次点开了光脑上,点进去的“身临其境”的黑色图标,按着新手指引打开了系统商城的工具模块。

基础的、没有疗愈功能的普通工具倒是很便宜,一个一积分。

在扒拉到想要的维修工具,兑换了镊子和螺丝刀后,骊执状似无意地开口。

“我想让祂回来。我觉得我们相处得挺好的,让祂来继续监督我上班。”

“这叫什么话,我是《身临其境》2.0版本的系统,可比你之前系统的官大。”

新系统似乎并不在意骊执隐隐约约的敌意,反倒乐呵呵地大方回复,“我是你之前系统的领导。”

“嗯,所以,你也可以叫我,系统领导。”

“……那系统领导,我算你们‘系统家族’的老顾客了。”

新的“系统”固然听起来好说话很多,但话里话外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透露给她。

虽然上个系统也狗得一批,但好歹会给她开些“后门”。

骊执记起上个副本结束后,为了给她“通风报信”特意将副本多开了一段时间,抵挡了一波来自欢乐谷底的恶意的系统。

甚至说,能被粉笔她们平安送过来,也是得到了系统的默许。

突然之间和这个熟悉的合作伙伴分开,骊执还是有些不习惯。

“系统领导,祂去哪里了。”

“系统领导”发出了一串的、“哈哈哈”的声音,用祂这个机械嗓子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带着点吊诡的僵硬意味。

“这话该我问你吧。”

新系统并没有看到骊执骤然冷下来的眉眼:

“这个副本发生了不明原因的时空错乱,你之前的系统为了捕捉你的坐标,现在空间迷失了,祂担心你一个人开不了系统商城,就提前把我叫来了。”

“空间迷失?”

骊执的手指不自觉地攥了一下。

听起来不是什么好词。

“祂会有危险吗?”

终于拧干了外套,骊执站起身,开始打量这个空旷的、腐朽的房间。

灰白的、冰冷得仿佛能透出冷气的墙壁上,几道被凿开的刻痕勾勒着无人能再诵读的浮雕。

简单得像儿童简笔画的线条,描绘的不是圣徒或者天使,而是无数个生长在悬崖上的、扭曲的洞穴。

精巧的彩绘玻璃窗,看起来像是被时间侵蚀得不成样子,早就只剩下破碎的几片镶嵌在窗棂边缘,孤零零地折射一点冷清的光,看起来很扎手。

唯一一扇完好的圆窗,正对着远处那些蜂巢一般的居民楼,像曾经凝望世人的眼——虽然时间走到现在,再长生的古神,也早就不再垂怜这片土地。

“不会。”

新系统这么宽慰她。

“我们是特殊的。不会死。”

“只是回来可能要有一点点久……你担心祂?”

骊执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她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受,或许是属于人类的那一块灵魂,在希望她的意识,记住自己的“同事”。

又或许……祂是唯一一个,自己看不懂的机械灵魂。

骊执其实不认为,一个被《身临其境》派来监视参赛者的普通AI,能有多么大的权限,给自己布置一些刁钻的任务。

祂一直沉寂在交互协议的另一端,默默地当一个陪伴者。

骊执从没有发现过祂有什么多余的举动。

所以当祂安静地离开时,她的操作系统,也没向她发出多大的警报。

雨水透过破碎的窗格,在浮雕的沟壑里积存。哺育了一小片有些泛黄的的灰绿苔痕,像一件圣袍上蔓延的霉斑。

“祂叫什么名字?”

良久,骊执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话。

“棱。带木的那个棱。”

棱?

骊执重复了一遍。

棱镜的棱。

在空中飞舞的灰尘、藏在角落里的苔藓,破破烂烂的蛛网。

干涸的、滴在地面的褪色颜料,被老鼠钻出孔洞的、腐朽的木门。

骊执定了定神,再次默念了一遍“仿生人”不会得肺病,终于打开了嗅觉传感器。

一股复杂的,像承载着记忆与岁月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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