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正文完
得知两个好友背着他出去游玩,给他留了一屋子的梅干做“补偿”,郭嘉的第一反应是去找曹操,申请等额的假期。
结局自然是被曹操毫不犹豫地拒绝。
郭嘉唉声叹气地走出大堂,还没离开丞相府,就被曹丕的侍从拦住。
“郭祭酒,二公子有令——他受顾中丞之托,要督促你每日攀爬城外的山丘,自觉锻体。”
郭嘉:“……”
比好友抛下自己结伴去玩更遭的体验是什么?那就是好友跑了,留下的作业还在。
郭嘉数着十日之期,每天随着曹丕去城外锻体。
十天过去,顾至与荀彧没有回来。
二十天过去,顾至与荀彧仍然没有回来。
快到一个月的时候,就连曹操也坐不住了。
曹操派人写信询问,得到的只有一句话。
——主公,莫急。
两个月后,曹操听着尚书台几位属官的争执,头大地再次写信。
这回,回应他的句子稍稍长了一些。
——荀侍中已被顾某**,还请主公勿念。
曹操不知**是何意,看着简短的书信,他磨了磨牙,压下荀悦辞官致仕的呈请,让他暂时兼任尚书台的诸多事务。
三个月,四个月,五个月……
直到年关将近,顾至才优哉游哉地带着荀彧回归。
十二月,天气严寒,顾至与荀彧在家中备好咕咚锅的食具与食材,请来一众亲友。
炳烛大厨忙前忙后,下了第一锅鲜嫩的肋排。
待到肉熟,顾至正要夹一块尝尝味,忽然,另一只筷子抢先一步,从他眼前夹走了最大的那一块。
这一筷子迅如雷电,几近残影。即使是反应过人的顾至,也不免怔愣了一瞬。
在他短暂的愣神中,郭嘉已一筷子捞走了最大的羊脊。
“看来明远这几个月疏于锻体,这用筷子的功夫,竟然连我都比不过了。”
坐在壁衣旁的曹丕闻言,往郭嘉的所在瞄了一眼。
他这段时期替顾至监督郭嘉攀山锻体,见惯了郭祭酒的花式拖延与微死。此时听闻郭祭酒扬扬自得的发言,曹丕几度抬头,最终还是封了口,看破不说破。
对于郭嘉的“挑衅”,顾至只平静地回了句“是吗”,专瞄着郭嘉的目标下手,从他手中截了几条肋骨。
不得不提的是,郭嘉这几个月的锻体成效惊人。抛开
耐力与体质,他在眼力与敏捷这一块得到了脱胎换骨的提升,一时之间,竟与顾至争得热火朝天、旗鼓相当。
袅袅热雾飘扬而上,逐渐四散。
院外传来零星两声犬吠,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院门外。
顾至停下手中的竹箸,扫向门扉。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众人终止交谈。木门打开,稀落的风雪中,曹操迎风而立,身后站着多年形影不离、护卫左右的典韦。
郭嘉等人起身相迎,曹操走入院中,环视了一圈,笑道:“孤这是来得正巧,还是来得不巧?”
顾至道:“既是‘正巧’,也是‘不巧’。”
听闻此言,郭嘉上前两步,将一只空玉杯递给曹操。
“主公寻着锅香酒香而来,能加双筷子就能尝到美食,此为‘正巧’;主公来晚了半刻,鲜美的肉排都已被我与明远席卷而空,此为‘不巧’。”
这番描补带着些许逗趣之意,曹操顺势握住玉杯,接过郭嘉的话:
“有酒有菜便可,孤近日食多了脊肉,正腻得慌。”
“岂可让主公食素?这咕咚锅,还是得带些肉味才好吃。主公且安心,虽然肉排俱被我二人捞入腹中,但这腩肉与肉片还有几大碟,保管让主公吃个尽兴。”
曹操在曹昂、曹丕身边坐下。早在曹操进门前就已正襟危坐、端正坐姿的曹丕适如其分地拾起酒壶,为曹操斟了一杯。
曹昂放下筷盏,一丝不苟地行了一礼,待曹操淡声应了,才垂袖而坐,重新执起长筷。
稀碎的小雪逐渐**,炳烛见此,忙让人搭了一个竹架,取下屋中细纱壁衣,搭在竹架上,组成一个临时的篷帐。
白雪轻飘飘地落在细纱上,悄然无声。
曹操望着篷外飘扬的雪,再望向眼前被白烟缭绕的热锅,难得感受到久违的平和与安宁。
“确是巧思。在雪中食着咕咚锅,竟别有一番滋味。”
曹操难掩感慨,一低头,刚下刚熟的肉片已被无数筷影捞了个精光。
“……”
一瞬间,曹操怀疑自己年老眼花,产生了错觉。
他迟疑地看向旁侧,所有人碗中都不见肉片,唯有腮帮子鼓动,似在咀嚼。
察觉到曹操扫来的视线,曹丕当即咽下口中的羊肉卷,若无其事地坐着,表情严肃得仿佛在研究经史子集。
曹操沉默了片刻,看向端起新的竹盘,准备下
菜的炳烛。
鲜红的羊肉卷翻滚入锅在捞勺上沉浮。曹操捏紧竹筷在心中数了十息待肉褪去红色瞬间出筷。
又是十几双筷子齐出残影交织。等曹操的筷子落入镬中锅里已清清爽爽只剩骨汤再无一片肉影。
曹操的筷子在汤边停留了两息缓缓收回。
捞到两片肉的典韦止住筷见曹操没夹到肉浑厚道:“主公我这筷子还未用过……”
同样抢到两片肉的曹丕停住即将入口的竹筷观察着曹操的神色。
“卿只需饮酒、食肉此间唯有食客没有主公、臣属之分。”曹操慢声道。
倒不是曹操顾及着颜面
“享用咕咚锅先到者得莫要坏了规矩。”
曹操唯恐其他人因为他的出现而不自在郑重地强调了两回。
坐在对面的郭嘉咽下碗中的最后一块肉单手举起杯盏朝着曹操意味深长地一敬:
“主**心可要记得刚才说的话——先到者得。”
曹操与郭嘉极为熟稔知晓他的脾性。听郭嘉这么一说曹操心中顿时生出些许不妙之感。
接下来的几次涮菜曹操都落后一步几次与肉片擦肩而过。
勺光筷影中曹操只夹到一片胡蒜晃晃悠悠地收入碗中。
他这才算是深刻体会到郭嘉那句“安心”的寓意。
他确实是多虑了眼前这些人绝不会在“筷子”的功夫上与他客气。
已多年不曾在这些小事上耗费心神的曹操此刻难得生出了较劲的心思。
他抓紧竹筷少许昏花的双眼牢牢盯着沸滚的汤镬找准时机伸筷。
终于一片羊肉落入他的筷中随之而来的是久违的畅怀的大笑。
氤氲的热气中笑声还未停歇往回收的筷子俄然颤动尚未夹稳的羊肉从两只竹筷的中央滑落孤独地跌在地上。
开怀的笑声戛然而止。
曹操望着自己持筷的手又望着地上混了尘土的肉片。
“孤确实是老了。”
带着几分怅然的话语传入顾至的耳中。同样的一句话比起几个月前半真半假的感慨少了几分伪饰多了几分神伤。
顾至望着曹操平静而沉落的神色避开郭嘉悄然伸来
的竹筷将捞到的肉放入荀彧的碗里。
不过片刻曹操便已恢复笑意。
他正要说几句话将方才的插曲带过倏然一双长筷携着几片肉卷落入他的碗中。
曹操看着碗中多出的羊肉将目光投向长筷离开的方向。
曹昂一语不发地收回竹筷垂眸望向前方不曾与他对视。
顾至这才出声:“此间没有主公、臣属之分却有父子、兄弟之情。”
郭嘉持着蠢蠢欲动的长筷悄悄伸向荀彧那盖着几层肉山的陶碗:
“说得正是有言道
嘴上说着道理手上亦不落空即将冲向鲜美的羊腩。
只可惜在成功落箸的前一刻另一双筷子坚若磐石地拦住他的筷身不让他再进半寸。
顾至截住郭嘉的小动作语气透着凉意:“主公与司空正是天授予的父子人伦。只是我想不透某些人并非父子为何要把长箸伸向别人的碗中莫非是想当场认父?”
郭嘉笑着道:“若明远想找个嗷嗷待哺、爱饮酒食肉的好大儿我便是吃个亏喊你一声‘义父’又能如何?”
说罢透着狡狯的眼转向旁侧的荀彧与稍远一些的荀攸慢悠悠地补了一句
“只需喊一声义父就能立时得到两个义父一个义兄正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荀攸抬头扫了郭嘉一眼听而未闻地饮酒。
因着曹操在场戏志才对这场风波不置一词只是从锅中夹了一串蜀椒放到郭嘉碗中:
“听闻郭祭酒时常齿痛蜀椒有医治齿痛的功效郭祭酒宜多食之。”
郭嘉端着盛满蜀椒的碗笑容微僵竟觉得后槽牙真的开始痛起来。
荀彧坐在三人之间无奈轻叹。
他将视线投向稍远处与曹操对坐而望。
“主公可要再饮一杯?”
“有劳文若。”
酒香混着清寒的冷气涌入鼻腔曹操盯着杯中注满的热酒忽而想起许多年前他的父亲也是在这样一个雪夜将他抱在膝上用沾了椒酒的长筷在他嘴角轻点。
——“吉利吉利自当吉祥常利平安长寿。”
酒的热气逐渐涌上头顶在双眼被酒气熏得发酸的前一刻左右两侧各递来一只酒杯。
曹操抬眼望向两个逐
渐年长已然成为人父的儿子。
“祝阿父长寿安康。”
“愿阿父寿比长松乐以忘忧。”
曹操将杯中之酒一口饮尽神色隐有动容。
还未等他放下酒杯
十几双筷子整齐划一地落下收回。
刚烫熟的整锅肉片再次被一抢而空。
这一回没抢到肉的仍然只有曹操。
曹昂与曹丕各有收获分别给曹操夹了两片肉卷。
抢到一筷子肉的郭嘉将肉卷吹凉一边咀嚼一边含糊地揶揄:
“还是主公好有两位公子惦记着不像我孤家寡人想认个义父还要被‘为难’……”
荀彧见他说得过火夹起一只刚端上的面点放到郭嘉碗中:“奉孝若是非要认我这个义父倒也未尝不可。”
“……”郭嘉能面不改色地与任何人玩笑随时顺杆而上。唯独荀彧陪他一同“玩笑”时他浑身都不得劲满耳都是示警的钟声。
“咳……倒也并非那么想认。”
三两句岔开话题待新一轮的羊腩与肋排煮好郭嘉眼疾手快地落筷却在即将夹中目标的前一刻被另一双筷子精准地截走。
曹操顺利地从郭嘉手上截胡将羊腩一分为二分别置入曹昂与曹丕的碗中。
迎着郭嘉略有几分怔愣的视线曹操只是淡声回应:
“奉孝这是怎么了?莫要与孤客气。”
自从苦练用筷的技艺郭嘉已鲜少失手几乎只在顾至手上吃闷亏。
如今被曹操打了个措手不及郭嘉在感到新奇的同时亦升起了几分战意。
“先到先得我自然不会与主公客气。”
新一轮的肉腩下锅郭嘉与曹操专盯着对方争抢将其他人抛在脑后。
两个加起来接近百岁的人此刻像是不到十岁任由汤水飞溅只为了从对方所夹的肉腩上撕下一块肉来。
顾至取过炉上用来掌火的蒲扇为荀彧挡住飞溅的汤水。
荀彧则将顾至持扇的手握在掌中不让滚烫的骨汤落在他的手背。
不知过了多久年事已高的曹操首先败下阵来。
像是察觉了曹操的有心无力郭嘉先一步收筷做出一副疲惫至极的模样。
“罢了罢了这可比跟着明远、二公子登山还累臣这副四体不勤的身骨如何敌得过身
经百战的主公?”
曹操早已饱腹此刻郭嘉停了手他便也顺势放下长筷。
雪已停寒气逐渐凝聚。锅里的水已停止沸腾不再飘荡轻烟。
长箸已被放下众人饮着酒漫天而谈。
曹昂一反常态地沉默啜着清酒几乎不曾插话。
已至半酣的曹操侧过身往曹昂与曹丕碗中分别夹了一块栗果。
“孤记得阿廉与阿猊爱吃这个。”
曹丕接下碗中被拨好的风栗低声道:“阿父我与阿兄俱已成家生子……”
他们都是做父亲的人了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喊小名到底有些不妥。
曹操只点了点陶碗示意曹丕倒酒。
见长兄仍是一语不发曹丕只得认命地提起酒壶往碗中注入酒液。
曹操询问曹昂:“阿傒这几日是否乖巧可有闹你?”
曹昂低眉回道:“阿傒这几日跟着先生研习《书》、《易》无暇顽皮倒是整日找我诉苦。”
“这小子自小喜欢跟在奉孝、明远后头也难怪染了几分‘匪气’。”
想到那个精力过于旺盛滑头滑脑的长孙曹操莞尔又问了曹昂几句曹昂皆据实以答。
待到最后曹操望着重新下落的雪片声嗓低沉了些许几不可闻:
“再过几年阿傒也该成家立业了吧?”
风声渐息。
父子间的闲谈终止于此。
这场聚饮直到戌时四刻才结束。自这一日起曹操与曹昂无形中的隔阂仿佛彻底消溶。曹操不再时时过问曹昂的起居与饬令每日在宅中处理诸事专心调养身子。
建安十七年腊月以董昭为首的群臣进言提请曹操称公被拒。
“劝进、拒让”是展现恭谦的惯例。群臣只当曹操这是循例而行并不在意。
直到三让三拒董昭第四次劝进仍然被拒后群臣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曹操先前的推拒并非装模作样。
岁除的这一天顾至与荀彧在宫中坐等逐疫结束回到家中。
他们坐在榻边守岁。这也是唯一一次荀彧不曾熄灭灯烛劝他早些休息。
两人漫无边际地聊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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