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恭喜你

为什么会感到别扭的人看起来好像只有我？

手里捧着果汁，顶着林颂知澄净的眼神，水原希子只觉得有种刺刺的、坐立不安的感觉。

大体上，在第一次和林颂知见面时她也有这种感觉。当时她和前男友刚分手没多久，就要面对被前男友暗恋的未成年，而且这个未成年甚至还在事业上帮了她一把。

被前男友暗恋的人提供了帮助，即使是自诩野心勃勃，为了事业可以去屈尊当前男友情绪垃圾桶的水原希子都觉得这有点太荒谬了。

那孩子当时看自己的眼神很清澈，甚至是友好的。水原希子还蛮受冲击的，在那之前她对对方的印象就是林颂知在写真集里那仿佛带着丝丝鬼气的眼神……

不如说某种层面上来说，她能用这种毫无芥蒂的眼神看自己，反而有点瘆人。

水原希子不知道背地里自己在权志龙朋友那儿是什么风评，但想想也觉得不会是什么好形象。在这段并不长久的恋情里，他们经历了多次吵架分手又和好，而当时的权志龙已经火遍亚洲。

这个世界总是太善待男人。和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闹分手，最初连朋友都会劝她，说他为你来来回回飞日本，为你牵线送资源，一个肯为你付出时间和金钱的男人哪里不好到需要分手呢？

——那爱呢？

水原希子想。那爱呢？在恋爱关系中最重要的东西不应该是爱吗？

前男友是个才华横溢魅力十足的人。

但他不是一个好的恋人。

起码对于水原希子来说，他不是。

水原希子和他认识的时候也不过才19岁。严谨点儿的话，当时还没过生日的她才18岁，正是对爱情仍然抱有美好幻想的时期。在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她通过朋友见到了闪闪发光的大明星权志龙，对自身魅力颇有自信的水原希子坦荡地主动向他介绍了自己。

很难得的是，刚刚二十代出头，少年心气高，正是容易因为外界的追捧变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大明星却没有那种人红了就瞧不起别人的劣性。虽然不甚热情，但对待水原希子的话仍然很有礼貌耐心地倾听着。直到听到她的职业时才饶有兴趣地开口。

你是模特？

好巧。权志龙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纯粹的笑意。我有个妹妹现在也在做模特，她比你小三岁。

少年人荷尔蒙分泌旺盛，春心萌动的年纪两人在日渐频繁的交流下，距离很快就拉近起来。一段时间接触下来，他们正式交往了。

权志龙是个很会制造小惊喜的人，嘴巴也甜。他不吝啬金钱、不吝啬提供情绪价值、不吝啬为她付出时间。精心准备的礼物和约会，对她气质性格外貌的称赞，在事业上提供的帮助。能给的似乎他都给了。

但只要是人就有会有吝啬之处。

权志龙对付出真心很吝啬。

最开始只是虚荣心作祟，但真正接触下来很难不被他的个人魅力打动。和他的恋爱不可谓不甜蜜，但水原希子总是有种得不到满足的感觉。

明明感觉他好像是爱自己的，但又会隐隐觉得那种爱像是蓬松的棉花糖，看着大，真正吃到嘴里的时候三两口就会消失。

水原希子也曾经想过。权志龙是个大方的恋人，大方这一点就已经超过太多男人了。有多爱这件事很重要吗？从客观上来讲，他的的确确为自己付出了时间金钱和情绪价值，从事实上来讲，他无疑对自己是有爱的。

但这种程度的爱不足以让他做出改变，也不足以让她得到安全感。

像他后来的歌里的歌词一样：男人不是孩子就是狗。权志龙在感情上既像不成熟的孩子又像狗（讨人厌的那种）。他是个在感情上喜欢逃避问题的人，喜欢在错误的场合给出错误的答案这一点是他最让水原希子厌烦的地方。

少年人之间的恋情有太多难以磨合的地方了，两个棱角锋利的人撞在一起，把对方划得满身是伤。

和他交往像是攥着闪闪发光的钻石。明明就在手心里，却又好像随时都会消失。担心会有人来抢走，也担心得到后又失去，所以更为用力地握紧。可是攥得越紧就越是被钻石的棱角刺痛。在这种患得患失的痛苦中不经意间低头看，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鲜血已经顺着自己的指缝流了下来。攥在掌心里的那颗钻石也沾满血污，不再像以前那样耀眼动人了。

不论如何，这颗钻石不适合自己。水原希子想。

她是野心勃勃，眼睛只向上看的女人，在得到高处的钻石后却变得囿于原地，总是忍不住低头检查宝物是否还在自己手里。

她终于下定决心丢下这颗钻石。

——但没想到钻石有点死皮赖脸了，彻底分手之后的确消沉了一阵子。可是过了一段时间自己又缠回来，打着“当时说好了分手后还要做朋友”的旗号，实则让水原希子做他的情感顾问。

水原希子：……

一直在挑衅我！

好倒霉啊！这男的也太讨人厌了！

虽说感情没深到分手后双方都颓丧好几年的程度，但他这样还是好让人不爽啊！

一听对象是那个他初次见面曾经提起过的妹妹的时候，水原希子也对那个人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心情。

所以尽管心情复杂，水原希子还是见了林颂知一面。

一看就知道了，那是个绝对的无辜者。一个在感情方面尚未开窍的孩子。

清澈的、带着些许好奇的眼神，平静而友善的态度，像朋友家养的小狗，看到主人的朋友来做客的时候稍微观望一下后就温顺地躺在她身边翻起肚皮来。因为是主人的朋友，所以就盲目地相信对方不会伤害自己，哪怕水原希子最开始本来是带着些许抗拒与防备的态度同她交谈的。

唯一让水原希子感到可惜的是，自己在林颂知眼里始终作为权志龙的女朋友这一形象存在，和她聊天时对方提到的也是权志龙是如何跟他们夸她的。

她的态度让水原希子有些难以启齿自己已经和他结束了，只能尽量用笑容回应，然后暗自在心里痛骂权志龙：明明都闹成这样了，多说点我的坏话啊！搞得这段感情里我像是那个坏人一样！

——你的笑容像志龙哥说的一样。林颂知说。

是那种很阳光很有活力的笑容，让人看了心情很好。

水原希子怔了一下。

自分手后一直以来萦绕在心间的那种，像是不甘心，又像是愤怒的感情……缓缓地溶解了，像雪融化在暖春中。

……这样啊。水原希子说。

她轻轻舒出一口气。然后如林颂知所说的那样，露出一个神采飞扬的笑容。

——转头水原希子就开始告诫前男友别打人家的主意。

尽管前男友还像只被毛线缠住的猫一样在对自己的感情发懵，但水原希子明白他早晚会弄清楚的。

可一想到他要是弄清楚了，就会对林颂知下手（下手？），不知道怎么就觉得非常、非常、非常不爽。奈何自己也没有立场参与这件事，只能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林颂知一定要喜欢上别的好男人啊！一定不要被权志龙这种坏男人骗了！

这个愿望在13年实现了。

在不要白不要送上门的资源诱惑下，带着虽然不想再看到前男友，但去看他的笑话也不是不行的心情，水原希子赴约，去观赏受情伤后把自己灌得无比狼狈的大明星。

弄明白自己心意的大明星对着前女友醉醺醺地一顿剖白他对林颂知的感情。

这我早就知道了。她百无聊赖地想。

然后不期然的，水原希子得到了他的道歉。

……太晚了。

——但，还不算晚。

这个道歉来得刚刚好，在这个他们早就已经不再相爱的时间点。

有一瞬间，她在心里想：没关系。我也应该说一声抱歉的。又或者我们都不该为年轻时的自己道歉。

总之，水原希子认为那就是最后一次自己和前男友见面了。事实上，那也确实是迄今为止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我和他大概就是这样，”水原希子说，“我们早就分手了。”

“我还以为你们是13年分手的……”

林颂知表情有点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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