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合拢的轻响在清晨格外清晰。秦澈屏住呼吸,在楼梯阴影里一动不动。

她看见和娋婷走到石桌旁,打开食盒,却没有享用里面的点心,而是拈起一块虾饺,随手抛进了鱼池。

水面立刻翻涌起来,几尾暗红鲤鱼激烈争抢。

在那一瞬间,秦澈似乎看见其中一尾的鳞片闪过奇异的光泽,但速度太快,快得像是错觉。

和娋婷没有回头,声音平静无波:

“既然醒了,就出来。早餐在厨房,自己取用。”

秦澈迟疑片刻,还是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她站在天井中,与和娋婷保持着安全距离。

许多问题在舌尖打转——那个橘色头发的女人是谁?“活古董”指的是什么?昨夜池边的仪式又是什么?

但她最终什么也没问。

经历了许多,她的直觉告诉她,在这里开口询问只会暴露自己的无知和脆弱。

和娋婷对她的沉默似乎很满意,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记住规矩就好。这一个月,你住在这里,我保你平安。其他的,与你无关。”

这话说得很明白——她只是房东,秦澈只是租客。

照顾是责任,但不会有多余的解释。

秦澈点点头,默默走向厨房。

简单的白粥小菜放在灶台上,还冒着热气。她端着碗回到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舒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秦澈表现得像个安分的租客。

她按时吃饭,白天出门在南海老城区闲逛,熟悉环境,晚上准时回来。

她不再试图窥探和娋婷的行动,也不再询问任何问题。

但她没有停止观察。

她注意到,和娋婷每天会在固定时间给鱼池投喂那种暗红色的鱼食;

她发现宅子里的某些草药似乎会根据天气调整摆放位置;

她还察觉,每当夜深人静时,宅子里总会弥漫着那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草药和水腥的奇异香气。

第四天下午,秦澈从外面回来时,发现天井的石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旧杂志。

她本能地瞥了一眼,那是一本很多年前的《南海地理》,翻开的那一页,正好在介绍本地关于“龙子”的民间传说,其中一段用红笔浅浅地划了一道线。

秦澈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没有伸手去碰那本杂志,只是装作不经意地走过。但她清楚地看到了那段被划线的文字——

“狴犴,形似虎,有威仪,明辨是非,秉公而断,故立于狱门之上……”

和娋婷不会告诉她任何事,但却会用这种方式,将线索放在她必经的路上。

秦澈握紧了口袋里的钥匙扣,感受到金属的冰凉。

“算算日子,明天中考第三天,明天就考完了。”

—————————————————

当时钟指向六点半,秦澈拨通了林翊尘下飞机后给的新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

“考完了?”秦澈问。

林翊尘的声音传来,背景音是考试结束后的喧闹:“嗯。”

“你在哪个考场?我过来。”

得到地址后,秦澈离开了“栖梧”。

考场外人头攒动,家长们翘首以盼,各种方言交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汗水、防晒霜和期待的特殊气味。

秦澈绕过拥挤的人群,走到稍远处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榕树下,这里相对清静,视野也好。

她靠在粗糙的树干上,目光如同精准的雷达,仔细扫过从校门口不断涌出的人潮。

很快,她就锁定了那个清瘦挺拔的身影。

林翊尘正和一个男生并肩走着,两人似乎刚从考试的紧张中脱离出来,步伐不算快。

与周遭或兴奋讨论、或如释重负的学生不同,他们之间有一种独特的、近乎默契的安静。

那个男生,秦澈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比林翊尘略矮一些,身形单薄得像初春的柳条,仿佛一阵海风就能吹跑。

他穿着洗得发白却十分干净的校服,背着个看起来用了有些年头的深蓝色书包,带子似乎因为长期背负而有些松弛。

她见过这个人,在那个光怪陆离、风雨交加的梦境里,那个在雨中拼命奔跑、身影模糊却透着绝望的少年。

此刻,在南海明晃晃的日光下,他的侧脸清晰起来,带着一种未褪尽的稚气和显而易见的腼腆。他微微低着头,专注地听着林翊尘说着什么,偶尔点点头,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就在这时,有趣的一幕发生了。似乎是林翊尘说了句什么调侃的话,那个一直低着头的男生突然像是被点燃了引线,猛地抬起头,脸上那层腼腆瞬间被一种熟稔的、带着点少年憨气的“恼怒”取代。

他嘴里嘟囔了一句,大概是反驳的话,同时伸出手,作势要去抢林翊尘肩上的帆布包,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想去勒林翊尘的脖子,动作带着男孩子间特有的、表示亲昵的打闹意味。

林翊尘显然早有防备,肩膀微微一矮,灵巧地躲开了。

他没有反击,只是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小得几乎看不见,但眼神里那种惯常的沉静被一丝极其细微的、只有在极为放松和信任的人面前才会流露的无奈和纵容所取代。

他伸手,不是格挡,而是轻轻拍开了男生再次试图作乱的手,低声说了句什么。

那男生,也就是徐七千,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但动作停了下来,转而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林翊尘的胳膊,脸上带着一种计谋未得逞却又并不真的在意的、混合着些许俏皮和依赖的笑容。

秦澈看着这短暂而自然的互动,心里对徐七千的性格有了更直观的印象。

她迈步从树荫下走了出去。

几乎是在秦澈进入徐七千视野范围的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像是被按下了切换键。

那刚刚还洋溢着的、带着点小得意的生动神情迅速褪去,如同潮水落回海中。

他下意识地往林翊尘身侧缩了缩,脚步慢了半拍,原本还带着笑意微微上扬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神迅速低垂下去,落在了自己的鞋尖上,手指也无意识地开始抠弄起书包带子。

那是一种小动物察觉到陌生气息时本能般的警惕和收敛,与方才和林翊尘打闹时的放松判若两人。

“秦澈。”

林翊尘停下脚步,算是打了招呼,他的表情也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松动从未存在过。然后他看向身边瞬间变得拘谨的男生,介绍道:

“徐七千,我同学。”他的介绍一如既往的简单,没有多余的字眼。

徐七千飞快地抬眼看了一下秦澈,那眼神像受惊的鹿,一触即离,声音不大,带着明显的局促和紧张:

“你、你好。”

“你好,我叫秦澈,从上关来。”秦澈放缓了语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无害,减少对他的压迫感。

她注意到,在提到“上关”时,徐七千眼里掠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疑惑,像是听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名,与他所知的世界毫无关联。

但他没多问,只是更加拘谨地“哦”了一声,算是回应,脑袋似乎垂得更低了。

林翊尘似乎对徐七千这种面对陌生人时秒变鹌鹑的反应早已习以为常,他转而问道,语气自然:

“他比较怕生,一起回去?”

他问的是他在学校附近租的那个小单间,专门给徐七千租的,目前两人都一起住在那里。

徐七千闻言,抬起眼帘,飞快地看了看林翊尘,又用更快的速度悄悄瞥了一眼站在对面的秦澈,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脸上写满了犹豫和挣扎。

那份天生的、在面对不熟悉环境和人时的怯懦,让他难以立刻做出决定,仿佛答应一起去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是一件需要巨大勇气的事情。

林翊尘等了他两秒,然后补充了一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和肯定:

“秦小姐不是外人。”

这句话像是一个小小的开关。

徐七千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点点,虽然眼神里还残留着些许不安,但他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幅度小得几乎像是只是下巴动了一下,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应道:

“……好。”

回去的路上,气氛明显变得不同。

徐七千沉默地跟在林翊尘的另一侧,与秦澈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

他不再像刚才和林翊尘单独相处时那样,带着点少年人的活泼和小小的“挑衅”,而是彻底收敛了起来,变成了一个安静、甚至有些透明的影子。

他的大部分注意力似乎都放在了脚下的路面上,只有当林翊尘偶尔低声和他说一两句关于考试或者无关紧要的事情时,他才会抬起头,小声地回应,眼神也只在林翊尘脸上短暂停留。

秦澈安静地跟在旁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徐七千身上那种因她的存在而弥漫开的不自在。

这让她更加确定,这个看似普通的、甚至有些过于内向的男高中生,内心世界远比表面看起来要复杂和敏感。

直到进了林翊尘那间狭小但收拾得异常整洁的出租屋,随着那扇略显陈旧的门“咔哒”一声关上,仿佛也隔绝了外面那个让徐七千感到不安的世界。

他这才像是重新回到了水里的鱼,明显地松了口气。

他熟门熟路地把书包从肩上卸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墙角唯一一把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旧木椅子上,动作轻柔,仿佛那书包是什么易碎品。

然后,他转向林翊尘,话也稍微多了起来,声音虽然依旧不算大,但语调里已经带上了一点属于少年人的、只在最信赖的人面前才会流露的俏皮和依赖:

“林子,最后那道大题你选的什么?我感觉我好像算错了,步骤写了一大堆,心里还是没底……”

他一边说,一边习惯性地挠了挠后脑勺,脸上带着点求解的急切和对自己答案的不确定。

林翊尘没说话,先是走到窗边的小桌旁,拿起热水瓶,给秦澈倒了杯温水,递给她,动作自然。然后他才拉过书桌前的椅子坐下,从那个旧帆布包里拿出草稿纸和笔,声音平淡:

“哪道?”

徐七千表情有些不高兴,立刻凑了过去,几乎是挨着林翊尘坐下。

伸手指着草稿纸上自己之前演算的某个部分,开始絮絮叨叨地描述他的解题思路和困惑之处。

秦澈端着那杯温水,走到靠墙的一张简易折叠凳上坐下,没有参与他们目前的话题。

她看着徐七千完全沉浸在学术问题的讨论中,时而因为林翊尘简洁的指点而恍然大悟地点头,时而因为发现自己犯了低级错误而小声嘟囔一句“哎呀,我怎么这么笨”。

时而又会因为理清了某个关键点而露出一点点小小的、开心的笑容,那笑容让他整张略显苍白的脸都生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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