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窈这厢随张宗云进门,环视一圈,又是一家糕点铺子。

今日路过了十几家,尝了许多,说实话,有些乏了。

张宗云却极热情,主动掏钱买了一大份,从柜头直捧到云窈面前:“快尝尝这个。”

云窈一见眼熟,继而眼热,张宗云捧的是她家乡的八珍糕——京城人不喜欢南点,嫌太甜,国公府里也不曾做,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吃到了。这是今天遇到的第一家南点铺子,及其难得。

云窈咬一口,添了芡实,和以前老宅旁边卖的八珍糕一模一样口感,她情不自禁就咽得慢了,舍不得。

她想起张宗云那句“留些肚子,待会还有好东西吃”,瞬间想哭。娘说喜欢一个人就是天天牵挂他,有好吃好玩的都先考虑他,她对张宗云没有这些想法,不像娘喜欢爹那样喜欢。但张宗云带她满城走,特意准备弥漫故乡香气的糕点,她感激喜欢,这份亲事……就很好。

所以云窈从糕点铺子出来时主动提议:“张公子,这一路都是你在付钱,无以为报,待会你相中什么,我也送你一样吧。”

张宗云微笑张口,正准备回她是自己订了亲的未婚娘子,自然该他掏钱,铁头却先主一步囔囔:“云姑娘,你要想送就绣个香囊送给我家公子吧!国子监里的大人们人人都挂一个夫人绣的,唯独我家公子没有!”

“放肆!”张宗云涨红着脸呵斥。

云窈甚至落玉都羞得别过头去。

良久,云窈极小幅度地点了下脑袋,几不可察。

不远处拐角里,安静停驻一辆马车,齐拂己在窗后目不转睛窥视。

方才铺子仅开两扇大门,云窈在里头走动,身影总是一闪而过,瞧不真切。他不断猜想她和在里面?怎么约上的?做些什么?说了什么话?用怎样表情?

就像自持一针扎肉,心头不断刺痛。

明知道不扎就不会再疼,却自虐一般,一扎再扎,自问自答,一猜再猜。

明知道应该在云窈出来前离开,这样就不会亲眼瞧见她同别的男子相携,身子却压根动不了,眼睛也移不开,然后就听见云窈要主动送礼,她声音小,离得远,像蚊子嗡嗡,钻进他心里却哪里是蚊子啊,是刺刀。

实际眼见的,果然比他的猜测更戳心。

云窈那一下极微小的点头应允,他比张宗云看得更清楚,一股浓烈的酸涩迅速弥漫全身。

“云姑娘,你这里……”张宗云隔空手指,提醒云窈唇角沾了八珍糕的一点白。

云窈急忙背身,红着脸拿帕子擦嘴。

张宗云耳朵也红了,别过脸去。

真是刺眼呐……齐拂己在车内不自觉叩齿,继而察觉异样,眼帘下耷,瞧见窗楹上一点湿。

湿得越来越多,下雨了。

风刮进车厢,湿雨沾衣,吹起齐拂己一缕鬓发,他却丝毫未有关窗之意。

云窈一行人都没带伞,避入檐下。一霎时天昏地暗,似天破了泼水,地上无数水洼飞溅,云窈纵使躲避,仍被斜雨浇湿鞋尖。

张宗云此时才意识到躲的地方不对,檐下太窄,后面又是紧闭大门,退无可退。可现在雨这么大,再改躲去别处都要淋一段雨,保管浇透。

他心生懊悔却无对策,正愁苦着,忽听有人询问:“云姑娘?是云姑娘吗?”

后面还有几句,雨大音缥缈,听不清了。

云窈亦只听见自己名字,循声望去,见一辆马车停在脚边,茫茫雨雾本难辨人,她却一眼认出驱车的是大安。

大公子的车?

云窈立即行礼问安,张宗云先望云窈,接着也跟着拜,效仿她说。大安哑口,自己方才依照世子吩咐,谎称这是二姑娘的车,邀请云姑娘一道回府,可云姑娘怎么还拜世子?

识破了?

大安硬着头皮接话:“云姑娘没带伞么?正好我们世子要回府,可以稍您一程。”

云窈蹙眉,孤男寡女,瓜田李下,何况她已订亲,遂毫不犹豫婉拒:“多谢大公子美意,我待会再走。”

她说完就低下头,见车轱辘转了两圈似要远离,停了会,重退回来。倾盆大雨中大安已湿一肩,囔道:“云姑娘,您和这位公子都上车吧,车里宽敞,我们把这位公子也送回去。”

云窈纠结,拳在袖子里偷偷捏放两下,且去观察张宗云神色。张宗云是想搭的,面向云窈轻语:“我家比国公府远些,待会你先下车。”

云窈这才应允。

一行四人包括落玉铁头,全上齐拂己马车。云窈瞧见齐拂己第一眼,就像第一回见那样,又被惊艳了下——大公子实在太好看,今日一身白,以云喻犹不够,是云外雪,雪中玉,光华万千。

云窈耳热地头,瞧见地板上多出好几滩水,这是她们上车带来的雨水。

她赶紧道歉,一会说大公子添麻烦,一会又千恩万谢大公子捎带,张宗云依葫芦画瓢,跟着她学。

齐拂己早发现众人皆唤世子,独云窈称呼大公子,他不纠正,反正生出两分莫名的妥帖和舒畅。

这会听见张宗云也唤大公子,陡生不快,明明心中阴云密布,面上却依旧和煦,挂几丝淡笑:“不用客气,些小事,顺道而已。”

云窈阖唇,缩于一角,心里给齐拂己的好人好事簿再记上一笔。

她全程没再言语,张宗云初见齐拂己,亦觉局促,聊了两句也合上唇。车厢内渐渐陷入寂静,只听得外头噼啪如鼓,云烟四起,暴雨中,连车行得都有几分飘。

齐拂己不动声色观察,云窈倒是没瞥过她那未婚夫,但那未婚夫却不老实,时不时偷瞟云窈两眼。

都是男人,齐拂己瞬间读懂张宗云的眼神,分外不悦。

却又想,她无意,且定了亲,自己在这不高兴什么?

何必因她和她那些烂事牵动心绪……

齐拂己缓将视线移向车窗,为了避雨,窗关得严实,瞧不见街景,只有豆大雨滴不断敲击的声音,总恍觉车窗要破。

齐拂己瞧着瞧着,心底忽冷哼一声:一辆车雇不起,一把伞不知常备,这样的男人能护她什么?

马车先抵达魏国公府,早有家丁们拥上来,都举着伞。云窈仍缩于角落,不知道是该自己先下,还是大公子先下,哪种不失礼。齐拂己余光扫她一眼,先起身下车。

自有人为他遮雨,他没有急着拾级到檐下,就站在马车边,青砖淌水,浸湿皂靴。

女子里落玉先钻出来,踩着脚凳扭身扶云窈:“小姐,小心滑。”

齐拂己眸中暗色一闪而过,他原本打算扶云窈的,算了,从小厮手中夺来一把伞,自撑归家。

云窈双脚沾地眺望时,齐拂己正拾级进角门,留了个背影给她。

云窈默然跟上,甚至忘了同张宗云告别。

张宗云在车厢内挥手,马车越行越远,送他回租赁的宅邸。

“小姐。”落玉追着打伞。

“我自己撑吧。”云窈接过伞柄,雨大风斜,共伞落玉必定湿身,“你也打一把伞。”

她的心思都在自家婢女身上,视线一直追随落玉,不知前方齐拂己听见言语,竟缓移油纸伞,令自己半个左肩露在伞外。

大安驱车去送张宗云,眼下旁的小厮给齐拂己打伞,加之齐拂己做得不露痕迹,小厮过会才惊觉世子左肩尽湿,急忙伸臂举高自己的伞,覆盖到齐拂己伞上,左偏一点:“世子您这都淋湿了!”

声音响亮,云窈听见前瞟一眼,目光在齐拂己湿漉漉的左肩上定了一霎,移开。

她在岔路左拐,和落玉自回木樨小筑。落玉进屋收伞,立马就道:“小姐快把鞋袜脱了,湿的穿久了容易着凉。”

落玉打水取帕,又去翻干净清爽鞋袜。云窈道:“你放着吧,我自己来。”

见云窈裙角亦湿,落玉手放在拉开的抽屉上,问:“小姐要不要把裙子也换了?”

“不用,我待会烤烤就行,你的鞋袜也湿了,快去换了吧。”

落玉便去忙自己的,云窈拖出来她俩私藏的小炉生火。落玉忙完过来接手,二女围炉烤衣裳,落玉突然想起来有从杭州带来的老姜茶,当即沏上一壶。

云窈喝一口,真舒服。落玉更是感慨:“啧——还是咱们杭州的东西好,驱寒发汗,落胃。”

云窈脑中一闪而过齐拂己淋湿的肩膀,捧着杯问:“这姜茶我们带来几罐?”

“有四、五罐呢。”

“待会你送两罐去大公子那,就说答谢他送我们回来。”云窈指腹摩挲茶杯,大公子的恩情还不完。

“世子那不缺姜茶吧。”落玉心头打鼓,不过老姜、枸杞、桂圆和红枣,拿得出手吗?

云窈笑了笑,落玉刚刚还说这是好东西。

她温柔道:“大公子缺不缺是一码事,我们送不送是另一码事,人情心意要到。大公子屡次帮我,再不表示说不过去了。”

落玉点头,言之有理。

一场秋雨未下多久便停,落玉往世子院送茶,她进不去,托付给门房,门房再传小厮,层层传递……

内院,齐拂己淋了雨,衣裳重,心亦沉沉,刚沐浴更衣,从前室回卧房。

“世子。”桌边的速喜抱着厚厚一摞册子,不知是公文还是典籍,“这些都是国公让您过目的。”

齐拂己颔首,坐到桌边。速喜旋即将册子都放到桌上。齐拂己顺手取来最上面那一册,翻开一页,并未看,手搁桌上。

他身上的雪缎又轻又软,整个人却仍觉沉,臂都抬不起来,好像还穿着那一身湿衣裳,既潮又重。

房中还有一世子院管家小吉,即刻向齐拂己汇报起家中众人动向,齐拂意之前被魏国公禁足,心气不顺复发了喘症,这段日子都在自己院中养病,咳喘不止,尤其夜间加重,难睡整觉。

小吉提了一嘴,齐拂己听着,不知怎地,心里想的却是云窈从来没有打听,也不曾探望齐拂意。

“御医也来瞧过,仍不见好。”

““我待会抽空去看二弟——”

呼——齐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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