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人工智能
孤爪七月并不在意这些莫名其妙的记忆，说到底他对自己没有那么深的探索欲。
快点结束这糟心的现状对他来说更为重要。
即便那场景里隐约透露出的些许真相，已经让他心跳加速，但他将那归结于人类濒死时自然流露出的恐惧。
他手里剩下的一半刀刃继续向前，坚持不懈地想和脖颈处的皮肉来个亲密接触。
数据块“啪”地一声再度膨胀，把剩下的半柄断刀弹了出去，随后在半空中组装变形褪色，变成一只银色小狐狸。
小狐狸嘴里冒出一连串听不懂的古怪叫声:“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孤爪七月没学过狐狸语，他隐约觉得狐狸不是这么叫的，而且能感觉到这臭狐狸骂得挺脏。
孤爪七月面无表情地蹲下身，握拳，在狐狸脑袋上重重锤了一下。
小狐狸发出“叽”叫，眼冒金星，眼角极其生动地冒出两滴眼泪。
它向后退了两步，在原地追着自己的尾巴疯狂转圈，一片白色的圆形冰晶从头顶悬浮起来。
【已触发自杀（划掉）自相残杀程序，正在开启自我保护机制，加载留存影像中……】
程序框第一次悬浮在孤爪七月眼前。
孤爪七月蹙眉看着上面的“自相残杀”字样，拒绝承认自己和地上这只犯蠢的臭狐狸沾亲带故。
蠢狐狸紧接着在他眼前再度崩裂成数据块，并且缓慢重组变成了一个让孤爪七月觉得眼熟的男人。
银发青年穿着一身白色燕尾服，皮鞋领结手套，将每一寸皮肤包裹得严严实实，和原来那只狐狸简直是相同的配色。
他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向着孤爪七月俯身行礼，举手投足之间很像中世纪的贵族。
两个几乎只有年龄区别的人就这样面对面。
孤爪七月用挑剔的眼光打量着对面的男人，觉得这人从穿着到表情都带着一种浓重的“非人感”。
孤爪七月问:“你还会变人？”
银发青年解释道:“这样说并不准确，这只是提前准备好的一段程序，为了避免出现某种……意外情况。”
他一伸手，角落里的半柄匕首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牵引，飞回了他掌心里，“比如这种。”
孤爪七月眉梢一挑，看着眼前动作流畅举止华贵的男人，不知怎么难以抑制心里的嫌弃。
社会化程度并不算高的孤爪七月，脑子里冒出了仅有的形容词。
——好装一男的。
孤爪七月烦躁地看着面前的人，语气硬邦邦的，“有话快说。”
银发青年笑眯眯的，他道:“你触发了一部分封存的数据，所以我作为防御程序站到你的面前。”
孤爪七月觉得这个防御程序实在过于简陋，因为银发青年回过话之后便保持着微笑的模样，不再言语，他回想起那段数据记忆里一问一答的对话模式，深觉心累。
他木着一张脸吐出一句恶毒的：“转人工。”
银发青年眨了眨眼，给出自己的回应：“你可以向我询问一些问题，不过我留存的数据有限，未必能让您彻底满意，请见谅。”
他说话听起来像某种高端服务业的接待人员，说话的语气一直恭敬而谦卑，听得孤爪七月身上的八百斤反骨都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
孤爪七月一阵恶寒，龇牙咧嘴地开始提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所谓的游戏是怎么形成的？”
银发青年眨了眨眼，“抱歉，没有告知义务。”
“为什么那个叫太宰治的人会知道和这场游戏有关的事情？”
“抱歉，没有告知义务。”
“我要怎么结束这场游戏？我还能脱离系统的掌控吗？”
“抱歉，没有告知义务。”
孤爪七月：“……”
他沉默地盯着眼前的人，半晌，他低下头开始在地面上寻找趁手的武器，准备给自己再来一下。
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谜语人！
那该死的人机看着他满地找刀的样子还很疑惑，语气关切的询问：“你怎么了？你没有其他事情想问了吗？”
孤爪七月抬手就朝他竖了个中指。
银发青年不愧是一个指令一个反馈的人工智能，他道：“你看起来对我很有敌意，也许是因为你还没有理清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原谅你的无礼了。”
孤爪七月额角的青筋直跳，不是很想原谅这个人工智障。
银发青年明显没有感知到他的情绪，继续自顾自地开始了讲解：“我们之间是共生关系。按照原本演算出的计划，我会诞生出一个独立的人格，我要为自己找到躯壳，让自己脱离数字生命的范畴，真正地成为‘人‘。’’”
“但数据、代码、指令，这些天然写入核心程序的东西很难更改，我无法判断自己会诞生出怎样的人格，但我确信他会受到数字生命的本源影响，于是我做了个合理的判断，将核心程序和人类人格进行切割，变成并存的共生关系。我要确保人类人格会占据主导位置，可又不能让他破坏后续计划，所以我留下了这个防御程序。”
“不过防御程序的触发节点大幅度提前了，原本应该是在计划末尾……或许中间出现了什么意外事件，但这并不重要。”
银发青年说着，他抬起手，数据块从他手中飘飞出来，凝结成一个沉睡的银白色小狐狸，小狐狸趴在他的掌心，看起来乖巧又可爱。
“简而言之，数据里的我，是你的前身，或许从人类的角度，称之为‘前世’更加准确一点。”
孤爪七月抿唇，并不喜欢这个猜测:“一个人工智能？”
“对。”银发青年点点头，“你看起来对数字生命有些厌恶，这么讨厌自己的一部分吗？恕我难以理解。”
银发青年沉吟一声，表情是真切的疑惑。
孤爪七月再度打量对方，想起那一人一AI对成为“人”这一话题的探讨，隐约有了些猜测。
和那段数据影像里的形象相比，银发青年的确变得更加自然，更加像一个真实的人类。
他经历过无数次死亡循环，在短暂又漫长的人生中磨砺出了尖锐又稳定的人格，他不会因为三言两语的解说就和一个人工智能产生共情。
“你这个样子……是被调/教成功了？”孤爪七月如此说道，话语中带着满满的恶意揣测。
然而人工智能不在乎人类的言语攻讦，他反而觉得这是一种夸赞，对他长久以来努力的认可。也是对另一位功臣的无上赞美。说什么胡话呢，他们人工智能一般不把这种事情叫作调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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