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14章
加入网球部后，伊势柊真的校园生活似乎并未迎来太大变化。
至少单看日程表，变动就只有每天要早出门一个小时，到社团参加训练。傍晚回家时间没有推迟，之前他也要等切原赤也参加完部活再一道回去，那会的太阳没那么晒。
由于患有较为严重的“日光性皮炎”，伊势柊真被特殊允许所有项目都在室内进行，不用和其他人一起在大太阳底下流汗。
但在拿到自己的训练计划表后，他实名怀疑外面那些人被吸干了精气的虚脱样，不一定全是太阳的问题。
他反复看了到手的单子几遍，课间去到柳莲二的班级询问，他是不是多填了几个零。
柳莲二从切原赤也那了解到，他之前没经历过如此庞大的训练量，便贴心表示可以先试着做做看，无法完成再来找他做调整。
而后还给了他赤也和其他正选的每日训练目标做参考。
伊势柊真震惊发现自己的挥拍1000下，发球、抽击、截击各200次（省略基础体能锻炼部分），居然只能算是中下游难度。
一时间仿佛回到了还在狭雾山那些没出师的日子，他年轻时也曾这么拼命过的，虽然不太理解这些人打个网球为何要如此竭尽全力……
可能这就是热爱吧？
对此刻的他来说，要完成这些不算什么，只是比较杀时间。
而且做完后满脑子都是网球和挥拍，有种诡异的洗脑感。
因此他在每次打完球，尤其是练习赛后，总要练几套剑法巩固自身。
这天丸井文太也以怕他孤单为由，拉着搭档和主动跟进来躲太阳的仁王一起，在室内网球场陪他做基础练习。
做到一半突然惊呼：“胡狼，你是不是变白了一些？”
“是真的。”
仁王伸出手臂与他对比了一下。
胡狼不好意思地摸着他的光头。
于是几人莫名其妙就围在一块开始比较肤色：“好像是仁王最白，柊真不见光应该也很白吧？”网球部里最自来熟的热情前辈，在收到他入部申请书的第二天就修改了称呼。
发现还差个人，把目光移向旁边围观的一年级，让他也抬起手臂──
就看到一条套了深黑冰袖的胳膊。不，他脖颈处也从网球部土黄色制服里露出一截布料，更像是在里头穿了一层贴身衣物。
物理防晒居然做到这种地步吗！而且丸井文太猛然意识到，话说这孩子一天到晚捂得严严实实，他们至今连对方的长相都不清楚，就只记得一双藏在发丝后的玫红色眼睛。
对啊，伊势柊真长什么样来着？
丸井文太一言难尽地还没来得及发表什么感想，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怒斥：“现在没在做挥拍练习的，一律绕操场跑二十圈！”
前辈们哀嚎着作鸟兽散，伊势柊真好笑地拿起球拍正准备继续。
就看到真田弦一郎走到他面前，帽檐下阴影如磐石般稳固。
“你，绕场内跑二十圈。”
“……”
伊势柊真做出不理解的表情看他，格外无辜地眨了下眼睛：“？”
真田弦一郎静静注视着他，没有要改口的意思。
啊，偷懒被发现了。
伊势柊真皮笑肉不笑：“好的呢。”
这个副部长倒是赏罚严谨，他不是起头的罚跑数额没有三年级多，但目测绕有两块场地的球馆跑二十圈，少说也有三公里，跑完要十几分钟。
还是早点完成，好一会赶上第一节课吧。
球拍拿在手里碍事，在将其收到一旁休息区，和随手扔在原地间，他只停顿片刻就给它安排了更好的去处，抬手将它递了出去。
“做什么？”
真田弦一郎被塞球拍后不明所以的表情意外的符合呆傻这个词。
“麻烦前辈帮我放一下拍子，我要去跑步了。”
伊势柊真语气无比自然，但谁被罚跑还这样跟施令者谈笑风生啊！
听到声音折回来，躲在门口偷窥的几个前辈看的一愣一愣一愣的。
更让人惊掉下巴的是，真田弦一郎居然就这样接受了，还贴心帮人靠在了休息区的长椅边！
啊，还可以这样的吗？
“还在门口看什么！”
于是被背后长眼睛了似的真田副部长发现的丸井文太，试探着递上自己的拍子，学着伊势柊真的样子故作轻松说：“那个，真田，也帮我放一下？”
“。”
真田弦一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大抵是被耍了，脸上的线条瞬间绷紧，变成一座石化的雕像，身侧拳头抖啊抖。
看着他浑身冒黑气的骇人模样，红发少年倒吸气，迅速收手开溜。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放吧！”
已经发现伊势柊真装“乘”的本质，送走其他人后，真田弦一郎特地留下来黑着脸监督他跑完。
末了，变回那副不苟言笑的深沉姿态的真田弦一郎问：“要打一场吗？”
真田弦一郎适才拿到对方球拍时有些出神，残留的温度让他回想起那天戛然而止的比赛，和对方最后惊艳全场的出招，类似在打电话时给他什么东西都会接。
“好啊。”
伊势柊真正装模作样地撑着膝盖喘息，闻言答应的倒很爽快。
真田弦一郎问：“你那招叫什么？”
伊势柊真直起身，有问必答：“水之呼吸。”
真田弦一郎点头：“今天放学，我在二栋教学楼后面等你。”
伊势柊真与他坚毅如刀的黑眸对视片刻。
“好。”
–
被罚跑的这天中午，为补偿害他遭殃，丸井文太主动要请他吃午餐，大手一挥豪气表示食堂和小卖部里的餐品随便选。
得知他自己从家里带了便当后，也不放弃想和他一起进食的真正目的，毕竟吃饭的时候总不可能还不脱下脸上的口罩吧！
今天一定要亲眼看到神秘的柊真小朋友长什么样！
“偶尔也跟我们这些前辈亲近亲近嘛。”丸井文太抱着后辈的胳膊撒起娇来也是毫无心理负担。
伊势柊真没能拒绝实际上在他眼里才是后辈的少年渴求的眼神，对方不过跟炭治郎一般年纪。“想看我的脸可以直接说，丸井前辈。”
“可以吗？”
不知道少年把这当成什么神秘禁区，或者有关他的被看到脸就会怎样的传说，（在年级里这类传闻已经成了有模有样的校园怪谈《神秘无脸男》）听他如此爽快还感到不可思议。
在丸井文太星星眼注视下，他缓慢拨下脸上的口罩，虽然长时间戴着，但并没有在脸上留下太深的压痕。
伊势柊真抬眸朝他笑了下：“可以了吗？”
“哇。”
丸井文太看得格外认真，“原来你长这样啊。”他掏出手机按下快门，“可以拍照吗？”
“……”
你不是已经在拍了吗，闪关灯晃得他都睁不开眼。
就在这时他们身处房间的门被推开，有几人走进来，留意到房间里的一年级后辈，都先惊讶地定格了一下自己的目光。而后开门的柳生比吕士将门缝关小了些，只留出够大家进入的空间。
在所有人都进入后，房间门关上彻底阻隔了阳光。
这里是网球部的会议室，众人今天聚集在这里不只是的聚餐。
今早部长吩咐，今年网球赛事开启在即，又有新人正选加入，合该进行一场正选会议。
幸村部长还没有来，伊势柊真被那么多双眼睛仿佛看一眼少一眼地注视着，颇有些如坐针毡：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墙角柜子上堆砌着闪烁冷光的瓶瓶罐罐（奖杯），静默无声的人坐成两排，向座尾的新人施以注目礼。
知道的是他们在努力记自己的长相，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神秘结社聚首呢。
他举手认输：“丸井前辈拍了不少照片，可以发给你们。”
“还有赤也，你跟着惊讶什么？”
“因为我也很久没看到你的正脸了啊！”
切原赤也掷地有声，他已经连续一周被留堂补作业，没和对方一起吃饭了，看到群里丸井发的照片，他灵光乍现。
“对了，不用这么麻烦啊，你把群里头像改成自拍不就好了！”
这时最后一个人到了，幸村精市进屋摸到墙上开关，看清已经座无虚席的部活室环境一愣：“你们人都到了为什么不开灯？”
“嗯……”
部长路过一年级新人的座位时，停留了几秒，问旁边的柳莲二：“会议的材料呢？”
今年地区预选赛的报名已经递交，不日具体参赛日期就会决定。
不过这些跟他们正选的关系其实不大，往年也是培养新人和二队的场合。作为一支全国级别的顶尖强队，他们的目标直指今年的冠军。
全国冠军！
在暑假才会开始的全国大赛前，目前距离较近的是县大赛后的关东大赛。
柳莲二的会议资料里，主要总结今年可能脱颖而出的几个强队，其中大都是往年的老面孔，诸如冰帝学园、青春学园、六角中学。
关东地区是中学网球界的核心区域，这些学校中不少也是全国大赛的常客。
“想必不久我们就会在球场上碰面。”
幸村精市身上有似曾相识的领袖气概，让伊势柊真想起那个因诅咒，注定活不过30岁的主公大人，对方坚定又温柔，听他说话让人格外舒适。
最让人惊讶的是，他已经是五个孩子的爹了。
不知道最后他有没有打破家族诅咒，亲眼看到儿女长大呢？
听着幸村精市对比下稍显稚嫩的动员话语，伊势柊真的思绪还是不受控制飘向从前。
要从那段刻骨铭心的过往走出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意识到自己不能活在无法触及的过去，应当积极阳光地拥抱挚友和无数死在那条斩鬼之路的人，无法抵达的未来。
一方面又总不受控制的在睡梦中惊醒，幻听到自己鎹鸦掠翅的风鸣。
这是他沉默寡言的鎹鸦在无声示警。
他看向黑不见光的房间角落，明明一切都在可以夜视的竖瞳下无所遁形，却仿佛仍有鬼的红瞳在暗处窥视，下意识摸向身侧的日轮刀，摸空时生出一抹心慌和恐惧。
那是唯一可以倚靠的战友，而他将它遗失在了遥远的过去。
没了它，他甚至连徒劳将刀架上无惨的脖子都做不到……
回到现代已经过去大半个月，有关死亡的记忆已被尽可能淡化。
可残留在身体里的、曾真实抵达过的死亡，是这样的刻骨铭心。
伊势柊真的胸口有一道碗口大的疤，是颓艳的深红色，向四周蔓延开恶心的增生凸起，好似一朵绽开至颓靡的彼岸之花，与周遭苍白的皮肤对比，迸发出极具视觉冲击的病态衰败。
心脏因此致命伤停止跳动，鬼祖的血由此扎根。
人变成鬼后，外形所发生的变化常与能力，常被认为与其生前的执念有关。
彼岸花象征生命衰败无常，“花叶永不相见”，多像的是对他宿命的嘲讽？
引渡走他身上所有曾作为人时摸爬滚打留下的痕迹，那些与鬼搏命时留下的伤痕、刀伤、骨折又愈合后的增生，还有握刀的茧子，长途跋涉脚底磨出的茧……
只留下这口是死亡，也是新生的疤。
听清那风声只来自夜鸮捕食耗虫，他按住胸膛，仍控制不住胸中的鼓锤咚咚作响。
那是变成鬼后，对通过血液支配自己的存在的本能恐惧。
最让人绝望的是他连直面的机会都没有了，因为在他尚在沉睡的时候，对方就已经不存于世。
这个时候睡不着他总会找点事做，比如尝试从文献古籍里，寻找当年自己不知道的故事后续，趁着夜色照看一下自己院中的花草，又比如数隔壁切原赤也睡觉打了几声呼噜。
……还有打网球。
这真的是很好的放空大脑的方式，他经常对着墙壁打球。
一打就是一晚上。
听着小球撞击墙壁的啪嗒声有节奏响起，血液里躁动的食欲也会安分不少。
不想让父母再多担心，伊势柊真有意识地对自己进行治疗，想尽快回到正常的生活节奏中去。
治疗“战后创伤应激障碍”，那些过往无法找心理医生倾诉，药物治疗对他又不一定有用，目前他采取的是运动疗法，加入网球部就是一次尝试。
目前看来是有成效的，至少他最近进入斩鬼时的警戒状态次数有明显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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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三年级在国中的最后一届比赛，立海大势必要书写下完美的“常胜”二字。
“各位，做好准备了吗？”
少年晨雾般柔和的脸沉下来时，那双眼更似大海，凶险的波涛藏匿于看似平静的海面下：“立海大的胜利没有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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