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山下,自北境一路跋涉的离王部众与节节败退的平叛大军在此地交战已有半月,再往南去,顾明意的永州军在洛川蓄势待发。

萧恒江的营帐里,萧持钧与谢听澜分立两侧,正在商议军务。

不多时便有人送来自洛川捎来的物件和书信,萧持钧还没出营帐便听得有人在喊他,说是有他的信。

前线都是兵马,各处随军的亲眷都安置在洛川城中,前些日子万将军领兵大胜而归,今日军营里烤了肥羊庆贺,万应星与部下围坐在一处,分食一只羊腿,手里还捏着宋宜秋给她从洛川捎来的家书。

待酒足饭饱,她便将众人的家书分发下去,大伙儿都与家人许久未见,宋宜秋得了空,帮着人写了家书封好,托传信的兵士带来。

雪夜里稀星几颗,万应星将书信分完,自己也打开了宋宜秋给她的信件,信里事无巨细,说了她这些日子在洛川的见闻,又问陆常青有没有受伤,最后叮嘱万将军莫要贪功冒进,一定保重自身。

万应星是宋宜秋的手帕交,将门出身,又是家中独女,离王起兵时,他爹犹豫不决,唯恐站错队将身家错付,彼时她在军中已有建树,索性踹了她爹,自己做主,带着万家军投奔了四殿下。

她看了信,又仰头去看头顶的星空,此时北境定是大雪纷飞,她爹估计正带着人四处扫雪铲冰呢,老头得知四殿下一路高歌猛进,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真正做起了甩手掌柜。

这边忙着庆贺,帝京城里却是水深火热,连日的朝会都吵得不可开交,皇帝气急攻心,竟昏了过去,旧疾突发,当场罢朝。

萧应淮以太子之身暂领朝政,这日夜里,从各处调集的援兵终于有了消息,不日将抵达前线,他正收拾行装,准备亲自赶往苍梧山。

陆英带着萧昀,依言来给他送行,见她母子俩前来,萧应淮停了手中动作,弯腰将萧昀抱起,逗了他一会儿,而后便将他交给一旁的女史,牵住陆英的手将她带至软塌前坐下。

人刚坐好,便将手从他手心抽离,萧应淮的手僵了僵,看着面色平静的陆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萧昀出生时,陆英有些难产,当时太医都说,孩子有可能生不出来,但这是皇家的第一个男胎,萧应淮对此极为看重,用了些方子强行催产,要求一定要保证皇孙平安降生。

隔着一道门,陆英枕在产床上,生不如死,耳边是接生上稳婆不停的催促声,后来她意识有些昏沉,一旁的太医和稳婆也没想着避开她。

保大保小这个难题,萧应淮根本就没选,从听到难产开始,他便没考虑过陆英会如何,陆英明知他凉薄,此刻却还是不由得遍体生寒。

那夜凶险得鬼门关已近在眼前,最后是陛下急召,萧应淮抛下正在生产的妻子前去面圣,安昭带来了一位民间大夫,刀架在人脖子上逼他救人,陆英才堪堪捡回一条命。

等孩子生出来,许久都没有声息,陆英还以为是个死胎,而后不知那位大夫用了什么法子,萧昀才发出了微弱的哭叫声。

自生产后,陆英便待萧应淮大不如前,先是以身子不便为由与他分居两处,而后便是称病免了其他姬妾的晨昏问安,自此深居简出,萧应淮有意与她修好,都被她不咸不淡地挡回去。

如此一来,萧应淮便也冷淡下来。近日宫中隐隐有太子妃失宠的传言。

今夜萧应淮唤她前来,也是想在出征前再瞧她一眼,两人相对无言,萧应淮自顾自地嘱咐了些,陆英便带着萧昀离开。

行至半路,她在腰间摸了个空——令仪给她的玉佩不见了。

折返回去,正要叩门,忽然听见屋子里的声音,在说一个名字。

宋鹤彰。

她顿住了动作,听了听,似乎是有什么人在问萧应淮有关宋鹤彰的事,听萧应淮话中的意思,这人就在东宫。

陆英抿了抿唇,刚要出声,便听得萧应淮又提起了一个名字。

安昭。

她倏地睁大眼,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半蹲下来,躲在树影里。

过了片刻,屋子里没有再传出什么动静,陆英悄悄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寝殿里。

挽云给她打了水,替她净面,陆英有些魂不守舍,过了会儿,她问挽云:“你可有听过宋鹤彰这个名字?”挽云一愣,摇了摇头,陆英便叫她去拿纸笔。

安昭便是宋鹤彰,可宋鹤彰又是谁?

萧应淮提及这个名字时态度不算好,陆英眉头紧锁,提笔给兄长写信,托他帮忙打听宋鹤彰的事。

书信刚写好,屏风外便有人悄然而至。陆英赶紧将手中书信藏好,佯装在看书。

安昭从屏风后迈步进来,挽云见着人,低眉垂眼地退出去守在门外。

他今夜罕见的没有穿那身瘆人的黑衣,换了身素色劲装,一副要远行的模样。

陆英自书卷中抬眼瞧他,淡声问:“你来做什么?”

安昭置若罔闻,在她身后的软塌坐下,而后朝她开口道:“过来。”

陆英停顿了一会儿,等到他快没耐心时才起身朝他走去。

尚未至跟前,便被他抬手一拉,将人抱在怀里。

她挣动了两下,便被他按住:“别动。”

而后竟就这般抱着她静静坐了一会儿,他怀中温热,陆英方才在外边走了一趟,身子还没暖过来,此刻靠在他怀里,热意涌上来,便觉有些困倦。安昭的手心轻轻拢在她的面颊上,见她安分下来,便低下头,含住了她有些淡的唇瓣。

面颊上的手往下,托住她的下巴,动作有些急躁,与其说亲吻,不如说是撕咬,陆英眉心皱起,有些难耐地将他推开。

安昭便握住她的手,再次垂下头,放轻了力道,将她吻住。等陆英放松下来,身子也热了,他将人抱起,往床榻上去。

厚重的帷帐被放下,而后便传来衣袍褪下的轻微声响,陆英轻薄的里衣被堆叠的被褥拥着,顺着床沿滑落下来,模糊的床幔后隐约可见细瘦的腕骨。

到了这时,安昭又变得莫名其妙的耐心,迭起的情潮被他软化成一汪春水,他不紧不慢地安抚、捉弄着陆英,陆英咬着唇瓣,眉间有些恼怒,抬腿踹了他一下,像是在不满。

紧接着便被人按住,宽大粗粝的掌心妥帖地包裹着腿肉,床榻间传来些闷重的轻响。

等云消雨歇,陆英枕在他怀里,手心被塞进了一块令牌。

她拿起一看,像是宵衣卫的样式。

安昭轻轻将她抱住,同她说:“等太子离宫,你便带着萧昀回永州去,沿途都有人接应,你父兄那里,我也已去信告知。”

“至于太子妃的身份,会有人替你留在东宫,应付宫中诸事。”他语气淡淡,像是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陆英仰头看他,忽然问道:“四殿下要入京了吗?”

安昭此举,分明是在做最后的打算,她眼睫轻颤,萧应淮此行或许凶多吉少。

安昭应了一声,“这些都与你无关,你带着孩子回家去。”他顿了顿,“不是一直想回家么?”目光落在她犹带红意的面颊上,他指尖轻动,没忍住抬起手来,轻蹭了蹭,而后轻叹一声:“陆英,别再回来了。”

此言一出,陆英的面色骤然一白,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迟疑道:“你……”

想到方才萧应淮的话,她紧了紧攥着他衣袍的手:“你要做什么?”眼神中带了几分急切和不安,像是很在乎的样子。

安昭低头看着她,心下忽而传来些闷痛,他的手放在她脑后,轻抚着她满头乌发,直到此刻,他才不得不承认。

陆英这个人,他确实有些在意。

低头在她唇边落下一个吻,安昭拨开她起身,将衣裳穿好,而后又给她盖好锦被,目光停在她的眉眼处,后知后觉地有些不舍。

最后弯下腰,与她平视着,低声开口:“回永州去,嫁人或是其他,去过你想过的日子吧。”他的指腹在她眼角轻抿,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几瞬,而后便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去。

陆英愣了一会儿,而后忽然从床榻间爬起,草草披了衣裳,赤着脚踩在地上,往前奔去,在安昭即将转过屏风时,匆匆叫住了他:“宋鹤彰——”

离开了温暖的床榻,冬日里的寒凉叫她顿时便有些发抖,瘦削的身子立在安昭身后几步,她有些哽咽地开口:“你要去哪儿?”

他今晚说这些,分明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陆英心底乱成一团,想问他为什么?

端阳节一场混乱,将她与他纠缠在一起,他步步紧逼,霸道又强横,叫她躲无可躲,春三月鬼门关走一遭,她以为自己原已不会再在意任何人,可为何,如今看他孤身离去,她却心痛难忍,委屈万分。

宋鹤彰被她叫住,僵在原地,身后人传来细微的啜泣声,他双手紧捏,强迫自己不去回头。

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了。

宋鹤彰站在原地,低低地说了句:“陆英,对不起。”

陆英泪眼朦胧,就要朝他走去。

他却快步往外走,陆英追过去,正看着他回身将门合上,越来越狭窄的门缝里,宋鹤彰面色冷硬,目光却温柔,最后看了她一眼。

门在眼前合上,安昭双手紧扣住门,在门前站了一会儿,随后对门边的挽云嘱咐道:“照顾好她。”

挽云闻言,带着一双泪眼仰起头来,轻声应了一句:“是。”

旋即头一回僭越问道:“郎君要走了吗?”

安昭沉默着,并未回答她,抬步朝前走去,腰间双刀轻响,渐行渐远,隐没在雪夜里。

出了宫门,便有宵衣卫上前将消息递上来,一边走一边朝他禀告:“已经查明,萧映真确在蜀地,具体方位还在查探,另外还有一事——”

安昭翻身上马,轻勒缰绳,回过头来问:“何事?”

宵衣卫低声答道:“谢檀也在蜀地,察子说见到了他手里的那方黑匣子,只是在锦州便跟丢了人,没见着他具体是往哪儿去的。”

两人驾马远去,在夜色中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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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潮生门的议事堂里热热闹闹地坐了几桌人。

祝余和青岚靠在一处,正在跟小宝玩翻花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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