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追烟花的旅行家二

在《身临其境》最近爆火的NPC“锚点”直播间里，时常会复现以下对话：

“交互协议？”

被副本混剪“征兵”而来的新观众好奇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异能，“这能做什么？”

早就被导演的“骚操作”秀了一脸的老观众乐呵呵地敲出一行弹幕：“前面的，翻译一下就是——赛博‘通灵’。”

“滴滴!恭喜您完成副本满仓园生长季，异能‘交互协议’已升级!”

“本次升级新增模块：数据特征嗅探。”

骊执闭上眼，眼前银灰色的恢宏展厅仿佛在一瞬间极速远去，气流在骊执周围凝滞，如同落入风暴之眼。

上次升级结束后，传感器系统被开辟出了一个崭新的模块。

她不再需要孤注一掷地、将自己的数据流抛向一个没有生命的、可能永远无法回应她的机械，新模块能让她直接“嗅”到，真正具备自我意识的硅基生命。

简单来说，之前的她像一个依赖运气的赌徒，她选择沟通的机械可能压根不具备自主意识，白白浪费她的运算资源；而现在，她能精准地识别出，哪个机械是有生命的、是“期待”着来和她交流的。

比如眼前，伫立于她身后的“雪鸮”机甲。在新模块的感知中，它如同灰色空间里一颗疯狂跃动的金色光点，存在感强烈得无法忽视。

念能机甲“雪鸮”，机械生命识别成功。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当骊执循着传感器提示，将目光转向机甲，带着探寻意味想看看是什么品种的机器这么“积极友善”时——

“啪嗒。”

那个金色的光点像是被她的目光烫到，一下子就不跳了。

“……？”

注意到骊执的目光依然停滞在自己身上，光点依然高冷地一动不动，直到系统发来通讯，骊执开始接轨新的消息，将目光移动到别的“机器生命”身上——如果系统不是什么超自然存在、也有真实存在机体的话，光点状似不耐烦、实则加大了自己的“亮度”，更快地闪烁了一下。

一套丝滑连招下来，像是在说：

你看错了。谁激动了，我没激动。笑死机了，我堂堂联邦雪鸮战神，怎么可能很想搭理你啊。

……但你抛下我和别的机聊天就对了吗!你看不到这里还有这么大一个我吗!还有骊执你为什么还不把头转过来，你真的很装。

骊执：“……”

成精的机器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接下来，交互协议进入第二步：匹配通信协议。

也就是她要确定对面的机器，准备用什么“语言”和她交流。

不同的硅基生命会使用不同的“语言”，如骊镜使用她自己编写的、最高权限的私有加密协议，通信延迟极低；粉笔使用《身临其境》系统的底层输入输出协议，更为原始和危险。

而随着通讯进程的推进，骊执开始更深刻地感知着眼前的雪鸮机甲，按理来说，它使用的是联邦标准的军用级“念能”协议，要费一番功夫，但好在骊执找到了一个特殊的、像是被开发者特意留下的后门，进度还算顺利。

“……”

骊执揉了揉眉心，眨了眨有些干涩的、开始让她视野乱码的眼睛。

第一次和一个搭载了无数作战模块的大型机甲开启沟通，是一件很消耗她运算资源——或者说，仿生人“精力”的事。

第三步，权限认证。

这相当于协商好用什么语言交流后，两个人第一次打招呼，确认对方是否友善。

骊执沉下跳动着的能量核心，向雪鸮机甲发送身份质询数据包。

下一瞬间，她就收到了机体的许可令牌——

仿佛她试探性地伸出交流的手，另一只冰冷的机械手就迫不及待地伸出，和她握手成功。

做完以上步骤，骊执才算是完成了交流前的准备工作。

“砰！”

下一秒，展厅的大门被人粗暴推开，骊执没时间闪避，只来得及把安夏和骊镜挡在身后。

“骊执女士，安夏女士，请相信捕星科技。”

密集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展厅里，像是研究员要逮捕不听话的实验鼠。

“我们会给人类一个光明的未来。”

紫色义眼闪烁着的女人似乎并没有考虑到骊执会有拒绝这个选项，她上前一步，身后跟着的白大褂也沉默地上前，向她展示拟好的合约。

“好啦，不要吓到我们的贵客。”

一声笑音从门口灵巧地钻了进来，泥鳅般滑腻腻的。

被夸张的阔边帽檐挡住半张脸的男人紧随其后，嬉皮笑脸地嗅了嗅鼻子。

“记住你们的气息了。”

他的半张脸像某种黏糊糊的毒蛇，吐出冰冷的信子：“骊执，你可真让我们会长大人好找。”

骊执并没有搭理这两批人，目光安静地在为首两人胸前的身份牌上扫了一眼。

捕星科技的标志相当简单粗暴，是一个望向远方的机器人，抱住了一颗圆滚滚的星球。

欢乐谷底的标志是一张摆放着食物的餐桌，骊镜把镜头对焦，隐约能辨认出最中央放了什么。

是一盘摆盘精致的月饼，上面放着一颗红彤彤的苹果，整体画面看来，是月饼想把红苹果献给什么人。

——神经病。

我阴不死你。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扎眼的标志，暗自决定继续加大对欢乐谷地那个所谓会长的追查。

骊执若有所思地瞥了眼自己空落落的胸口。

是了，这是联邦战事平息以来，第一次机甲展览，理应得到相关部门的重视。

虽然她认为能把两个逃票的人放进来的展览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台班子，但这并不妨碍她不能弄到通往休息室的身份牌。

……但也因此，她的身份信息根本没有在展览里录入。

所以，不管她现在做出什么，只要她一口咬定这件事和尼特星的骊执导演没关系，谁也没有实质性证据自己在这里出现过。

“你们找错人了。”

仿生人的身影像一头机警的黑豹，戒备敌情般一步步后退，不着痕迹地把自己和机甲的位置再拉近。

“隋约会长可不这么认为哦。”

毒蛇一般的男人嘻嘻笑了起来，身上的链条随着凑近的动作哗啦作响：“他太想他的老朋友啦。隋约会长一直都念叨着，带您去欢乐谷地最漂亮的包间里喝茶叙旧，相信到时候，您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也就是说，就算骊执现在打死不承认自己的身份，欢乐谷底也会强行把她带回，用他们的手段去逼迫她承认。

骊执依然没有回应，扭过头确认安夏还好好在自己背上后，继续向展厅深处后退。

“创造者，查到了。”

在感知到雪鸮那过于磅礴的链接倾向后，就被骊执派往检索的骊镜，快速传送过来自己探查的讯息。

“长话短说，雪鸮是联邦的‘雇佣兵’，服役期早就结束。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展览是机体搭载的人工智能……自己要求前来的。”

自己要来？

骊执不由得一愣。

是她理解的那个“自己”？

骊镜轻描淡写地把要得到这些消息，他到底拆了几个防火墙，遇到了多少被反向攻击的风险一笔带过。

“它的架构师失踪，目前是无主状态。它被运过来的主要原因，是联邦把产生自主意识的机械当作独立的个体，也就是说只要这台机甲‘点头同意’，那我们把它开走也没关系。”

骊执点点头，看向刚刚经历一通恶战的骊镜：

“很厉害。”

“辛苦了。”

骊镜总是最让她放心的那个。

“别给她往外跑的机会。”

“你玩不过她。”

被会长再次催促尽快把人带回来的单酒熄灭了光脑，嘴角有一瞬间的抽搐。

本来上班就烦，跟着老板出差更烦，他刚找了一间没人的休息室预备睡觉，隋约一个急call又给他喊起来。

“……会长，我知道了。”

单酒端端正正地点头，链子在会长黑得像吸血鬼城堡的办公室叮当作响。

笑话，他根本不知道。

他不知道会长好好开着会呢怎么就突然让他赶到一个展厅里堵人，不知道明明这么想把所谓的“荔枝”亲手带过来，却不亲自来找，还非得派他去接。

他看向眼下紧绷得马上要开枪的局势下，还要护住身后那两个拖后腿的家伙的骊执。

真是……天真的可爱啊。

仿生人的思考线程，此时正被各种各样的新议题占据。

雪鸮为什么执意要来？又为什么对她抱有如此强烈的链接想法？

这些人到底通过什么途径找到她们的？抓她们又是什么目的？

谁到底对安夏做了什么？

这个满身金属链条的人到底是不是隋约派来的，如果是，隋约为什么不亲自来？

“骊执，我们还是去79号展厅，开启下一个副本吧。”

耳边的系统音依然冰冷而稳定。

“别忘了，你是《身临其境》的NPC。比起相信他们，你相信我，天经地义。”

骊执更沉默了。

加上系统，这抓捕她的三个阵营，为什么有种诡异的、互不干扰的默契？

雪鸮发来了进一步交互的邀请，骊执咬了咬牙，将分析这些问题的线程先暂停。

满仓园只结束了三天，第三批副本任务要走下周开放，她无论如何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带着安夏进入副本。

眼下这个情况先跑了再说，相信哪一方都没有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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