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小姐？”
声音传来时，祝沅正望着塞纳河离岸的船只出神。
纤瘦的脊背几不可察地一僵，她下意识回头，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像一粒碎石莽撞地砸入波澜不惊的水面，令她好不容易沉寂下来的心情有了些许起伏。
“梁先生……”祝沅嗓音凉薄，唇角牵起一个职业化的弧度，算是打了招呼。
她并未起身，只是将身体微微转向来人，姿态礼貌却疏离。
梁永安却仿佛浑然未觉她的冷淡，甚至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熟稔，施施然在她对面的丝绒座椅上落座，动作流畅得一点也想不起来自己其实并未被对方邀请。
他微微前倾，明明含笑却给祝沅一种压迫感。
“我以为只是背影像，没想到真的是祝小姐。这么巧能在这里遇见你……”
祝沅不动声色地将手从茶杯上移开，轻轻搭在膝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裙摆细腻的纹理，陪笑讲：“确实很巧，梁先生也是来参加峰会的？”
“也？”梁永安眉梢微挑，他抬手，修长的食指轻轻推了下鼻梁上的金丝镜框，镜片后的目光更显深邃，“这么说，祝小姐也是了？”
“我是陪徐总来的。”祝沅迎着他的目光，回答得坦然直接。因为没有隐瞒的必要。
她如今在徐知礼身边做事的消息，只要梁永安想知道，轻而易举。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了，”梁永安身体向后靠进椅背，发出一声轻笑，“祝小姐如今在徐生身边工作……”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平静的脸庞，接着道：“难怪……难怪祝小姐之前对于本人提出的条件一点都不动心，却选择了徐生。”
他摊了摊手，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松，听在她耳中却像语气却像淬了冰的刀片：“原来是我这里庙小，容不下祝小姐这尊大佛喽。”
祝沅心中澄明如镜，她知道梁永安是为她之前的拒绝而刻意为难。既然当初婉拒时已然得罪了他，她不会担心再次惹怒他。
于是祝沅抬起眼，清亮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怯懦，“梁先生哪里的话？”
她语速平稳，字字清晰，“您也说了，这是种选择，既然当时的路不止一条，我选择了最适合自己的那条，难道不对吗？哪里能谈得上庙大庙小？不过是人各有志罢了。”
梁永安听了不见生气，似是赞许地点了点头，目光却像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古董，顺带惋惜讲：“祝小姐口才了得，我现在倒有些后悔了，后悔当时不仅没有将你招入麾下，反而辱没了你，却叫徐生捷足先登……”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为正式，“祝小姐别紧张，我不想为难你，而是要同你道歉。”
“道歉？”
“对，我那不懂事的弟弟先前冒犯了祝小姐，我代他向你道歉，还望能够取得祝小姐的原谅。”
“那件事我已经不记得了，梁先生也不必再放在心上。”她轻描淡写地讲，也是笃定了对方没安好心。
“祝小姐果然大度。不过为了补偿祝小姐，今晚这顿饭便算我请了。祝小姐总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吧？”
梁永安一反常态刻意纠缠，祝沅顿时警惕起来，一时间实在摸不透对方是什么目的。
想要拒绝，但尚未开口，却听见有人先一步帮她拒绝了。
“不必。”话语斩钉截铁，似乎还带着淡淡的不悦，不过只有祝沅听出来了。
徐知礼几步走了过来，一边讲：“本来也不必支付餐费。”
他好不容易在几位十分热情异国友人那里脱身，快马加鞭地赶过来。
只要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祝沅，奔赴一场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约会，心情都是愉悦的。
他一路上的好心情，却在见到这个不速之客后消失殆尽了。
“徐生，我只不过是想借这顿饭向祝小姐赔个礼而已，难道这样也要从中作梗吗？”
说他从中作梗，这岂非是贼喊捉贼。
生意场上，徐知礼承认他是个合格的对手，但这并不影响他依旧讨厌这个人的虚伪面孔。
徐知礼解开西装外套唯一的一粒纽扣，动作流畅，又隐忍克制。
“你可能误会了。”他在祝沅身边的位置从容落座，姿态自然得仿佛本就该如此。
“这家餐厅恰好有我的一点注资。作为老板给优秀员工的特殊福利，梁生却非要越俎代庖，多此一举，你不觉得自己才是从中作梗吗？”
祝沅印象里，徐知礼不算是个毒舌的人，只有在极度生气的时候才会在言语上也不留情面，变得刻薄无礼。
但这种情况屈指可数，大多时候，正如他的名字那样，他都在秉持着“知书达礼”的君子之风，谦逊、克制、风度翩翩可以作为他的代名词。
梁永安大概也没料到徐知礼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即又加深了几分，只是那笑意更冷了。
他向后靠了靠，指节在桌沿轻轻敲击着，一时沉默，像在掂量着什么。
祝沅的视线在两人身上逡巡，但见谁也不肯退让，气压一度低沉。
这间餐厅原本的氛围实在太过美好，她也不想因为一个小插曲毁掉这个暗暗期待着的约会。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打破了僵局。
她委婉又疏离地对梁永安讲：“梁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真的不需要。况且应得的补偿，之前徐总已经帮我讨要回来了……”
这个台阶给得并不算太舒服，甚至带着点软钉子。
但梁永安到底是精明的商人，深谙审时度势。在人家的地盘上，僵持下去只会显得自己气量狭小且无理取闹。
松口道：“既然祝小姐坚持，那好吧。”
又过了一会儿，梁永安依旧没有离开的打算，看样子还打算厚脸皮地留下共进晚餐。
眼看着徐知礼的面色越来越沉，祝沅主动开口赶人，毕竟这种有失风度、容易落人口实的事情，怎么能让老板亲自下场？
她端起水杯，指尖冰凉，面上却绽开一个无可挑剔的温婉笑容，主动开口：“梁先生要在这里用餐吗？”
看这赶人的架势，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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